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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嗯”了一声,才貌似随意道:“好像听高不识提过,是有这么个人。”李敢知道高不识原是匈奴人,与秦鼎交过手也未可知,故而并未在意。他心下想着另外一事,思量再三,起身朝霍去病抱拳施礼:“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将军应允。阿原他家与我家是故交,家父多年来一直盼望能寻到他们。眼下终于找到他,他年纪不过二九,实在太小,还请将军通融,放他与我回家去。”霍去病连想都未想便摇头:“那怎么行,军中正是用人之际,这等人我找都找不来,如何能放走。”“将军,”李敢焦切道,“阿原毕竟还小,他这年纪本就不该入伍,将军将放了他走,我再给将军荐些武艺高强经验丰富之人。”霍去病起身,伸懒腰打了哈欠,眯眼道:“折腾一晚上,我也困了……”“将军!”“你且莫急,这事……”霍去病思量片刻,拍拍他肩膀,“这样吧,明日将他唤了来,他若是自己愿意跟着你去,我也不强留,如何?”李敢不疑有他,大喜道:“多谢将军!”霍去病微微一笑,随意挥挥手,宽袖飘飘,自出门而去。李敢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往霍去病这边过来,却被告知将军仍未起,请他晚些时候再来。李敢虽心中焦切,却也无法,只得复返了回来。殊不料此时的霍去病早已起身,命人去振武营将子青带来,特别吩咐须得隐蔽行事,先莫让李敢知道。子青进帐,霍去病便将昨夜问李敢的话又问了她一遍。旧事不愿再提,子青也说的极简单,只说两家是故交,故而认得李敢。霍去病摆弄着案上的书刀,目光并不落在她身上,故意问道:“你这身武艺不弱,李敢说你爹爹也曾教过他,那你爹爹现下在何处?”野地里的那处荒冢骤然出现在脑中,子青怔了下,回道:“我爹爹多年前便已故去。”“怎么死的?”“……”子青沉默了良久,也未开口。霍去病也不逼她,淡淡叹道:“那日你既已到了你爹爹坟前,虽说没带什么祭品,可也该上柱香才是。”子青愣住,定定看着他。霍去病装着没看见,接着问道:“你原姓秦,怎得又改了姓易?”猜想是李敢告诉了他,子青亦无奈,只得如实说明易家是如何收留她;待她如己出;她不忍易老先生受兵役之苦,便以身相替。“若认真追究起来,你替他入伍,这可是大罪。”霍去病有意轻描淡写道。子青深伏在地道:“此事皆是子青莽撞,所有罪责我愿一肩承担,与易家无干。”“嗯……”霍去病皱眉,作为难状,“此事却难,你兄易烨是知道此事的,自然他脱不了干系。”“……”子青心中一紧,低道,“易家仅剩易烨一子,请将军法外开恩。”霍去病有点好笑:“难道你家不是也只剩了你这么一根独苗么?”“我……”子青呆楞了瞬,无言以对。“此事,你出于纯孝之心,我暂且倒是可以不追究。”霍去病慢条斯理地接着道,“待日后你在军中建功立业,再来将功补过也是可以的。只是……”子青抬起头来,目光如星,等着他后面的话。指头在案上轻轻叩了叩,霍去病斜眼睇她,道:“只是李三公子说你年纪还小,求我让你跟他家去。”子青沉声疾道:“将军断不能允。”她如此回答倒是让霍去病所料不及,他撑起身子,盯着子青奇道:“你不愿去?”“不愿。”霍去病微拧了眉头:“这是为何?”“我义兄尚在此间,入伍时我二人便说好同生共死,我岂能弃他而去。”子青淡道。一抹笑意自唇边逸开,霍去病暗忖: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多此一举。思罢,他遂道:“这话若是我去与他说,他多半不信,还是你自己去与他说吧,”“诺。”一时有军士托了食案进来,在霍去病面前的案几上放下。食案上清一色滚银红底漆器,一箪熬得香稠的小米粥,五六个烙得极细巧的羊髓饼,并一小盒鱼醢。昨夜睡得迟,霍去病只觉得口中有些发苦,无甚食欲,懒懒地自拿了盌去盛粥。“卑职告退。”子青见已无事,便欲退出去。霍去病瞥了她眼,本已点头,忽又顺口问道:“你可吃过了?”一大早就从振武营赶过来,子青自然是腹中空空,便老实道:“还未曾吃。”“那就在这里吃吧,”霍去病挥手让她至下首秤上坐下,“这些我也吃不完,剩下的也够你吃一顿的了。”子青无法,只得依命。霍去病自吃了半盌小米粥,羊髓饼只咬了两口便仍丢回盘中,便再无胃口,招手让子青把食案端了去吃。他自己又差人去命庖厨下碗汤饼送来。这边,不过一炷香功夫,子青便已吃了三个羊髓饼,且连霍去病咬剩下的那个也一并吃了。他瞧她吃得极专心又极快,吃相却是端正,并不似乡野之人那等粗鲁无状。待到汤饼送来,不光羊髓饼,子青已将整箪的小米粥连同盒内的鱼醢全都吃净。“看不出你个头不大的,胃口倒是好。”霍去病扬声唤了军士来把食案撤下,又吩咐把李敢请来,这才浅浅饮了口热汤,又用箸挑了片汤饼,放在口中慢嚼。不多时,可听见外间脚步声急促,霍去病料是李敢,遂瞥了子青一眼。后者也正转头望向门口,目光中竟有少许苍凉凄苦之意,落在他眼中,不由得怔了怔。李敢进来,一眼便看见子青,一时也忘了向霍去病见礼,只大步朝子青走过去,欢喜唤道:“阿原!”子青起身,避出案外,规矩行礼:“子青参见李校尉。”李敢忙搀起她来:“你我之间,何必行这些礼数。”面对他满怀暖意,子青只是垂目不语,半晌,又抬头问道:“你的伤……”“只蹭破了点皮,不碍事。”李敢忙道。霍去病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两寸深也叫蹭破点皮,你的皮还真厚。”力道自己是有感觉的,子青也知那伤断不会轻,垂首不吭声。李敢以为她是因在霍去病面前拘束谨慎些,并不以为异,接着笑道:“我已求得霍将军开恩,让你跟我一道回去。待出了军中,咱们再去寻秦叔、秦姨……”子青猛然抬起头,道:“你要去何处寻他们?”旁边,霍去病并不看他们,箸只在汤中拨弄着片片汤饼,轻轻叹了口气。一下子被子青盯住,李敢微有些疑惑:“你不知道他们在何处?难道你与他们失散了,所以才会入伍?”喉咙哽咽了下,子青硬是把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淡淡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作临阵脱逃之辈,不能同你回去。”李敢闻言,大惑不解,担忧急道:“你在此时有多危险你可知,万一……”碍于霍去病,他不能明言,只得道,“……万一、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是会掉脑袋的!”子青不言,倒是霍去病在旁误解其意,冷哼道:“李三公子,你也是武将之后,怎得说出此等让人笑掉大牙的话来。若我军中士卒都是这般想法,临阵必定畏畏缩缩,也谈不上杀敌,只等着匈奴人来杀便是。”“我……我不是这意思。”李敢无法争辩,却是满心着急,看着子青:“若是秦叔秦姨知道你在军中,定也会担心,你还是随我回去才妥当。”子青低首垂目,咬牙道:“恕不能从。”“究竟是为何?”李敢焦切问道,“你明知……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停了一刻,见子青只是不答,他狐疑地瞥了眼霍去病,怀疑是他暗中使了什么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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