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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忍住笑：&ldo;若是睡多了，不也会觉得无聊么？&rdo;&ldo;怎么会？&rdo;端木翠答的很是认真，&ldo;他们这样的沉睡，是真真正正封存了五官，断了七情六欲，没有感觉也没有知觉，就算真的无聊，他们也感觉不到的……况且，现在越来越多的神仙都已经沉睡了，难道你不觉得，那些白日飞升显露神迹之事，大都是汉晋间口口相传，唐时已大为减少，大宋开国之后，几乎不曾听说么？&rdo;说的倒确是事实。那些个神仙轶事，上古时自不必说，秦时徐福率三百童男童女寻海外仙山，渺然无归；汉武帝年间，《内传》记曰&ldo;元封六年四月，武帝于承华殿前迎西王母&rdo;，唐时民间盛传玄宗夜半架梯登月，造访广寒清虚之府，似乎那时的富贵帝王家与仙真之间过往甚密交情不浅，但是近百十年来，听的多是宫闱秘事，什么烛影斧声狸猫换太子，俨然与上界毫无瓜葛。难道真如端木翠所说，是因为&ldo;越来越多的神仙都已经沉睡了&rdo;？展昭于升仙修真之事本就无甚了了，因此上只是一笑置之，正欲说些什么，端木翠又道：&ldo;待我将来沉睡了，展昭，你说我幻作什么形好？&rdo;展昭心知端木翠若是开了此类话头，必然信口开河没边没际，便想岔开话题，哪知端木翠那边已然兴致勃勃地谋划开了：&ldo;不如我去找你，展昭，到那时你应该已经作古了，我幻形作石像给你守坟好不好？&rdo;若换了别人，开口说你&ldo;作古&rdo;，闭口为你&ldo;守坟&rdo;，展昭纵是再好脾气，只怕也会心生不悦，可是经由端木翠说出，再念及她的身份性子，知她确是无心，也没法驳她什么，唯有摇首苦笑：&ldo;不劳烦端木上仙。&rdo;&ldo;不麻烦呀，在哪不是睡？&rdo;端木翠毫不气馁，&ldo;要不，我幻作你坟上一棵青松？&rdo;展昭婉言谢绝：&ldo;不用了，那么小的坟冢上凭空长出你这么大的青松，我怕把上坟的人吓着。&rdo;&ldo;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嫌弃我，&rdo;端木翠瞪展昭，&ldo;旁人请我去我还不乐意去呢。&rdo;有谁会请你去……展昭叹气，想了想还是折中下：&ldo;你幻作些普通的花花糙糙便好。&rdo;思来想去，坟冢之地，多的是不知名的野花野糙，不至于那么突兀。端木翠显然不是这么想的：&ldo;花花糙糙……要不就……牡丹？&rdo;&ldo;端木，&rdo;展昭决定尽快结束这场怪异荒诞而又匪夷所思的讨论，&ldo;荒糙萋萋的坟冢之上长出你这么艳丽无匹的牡丹，旁人会以为我在地下成了精的，若有好事者非要掘开一查究竟，我更是不得安宁了……你好好做你的神仙，沉睡的事情容后再议。&rdo;端木翠哼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好在，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开去。&ldo;展昭，&rdo;端木翠似是怕惊动了什么，声音忽然压的极低，&ldo;曙光……到了。&rdo;【人间冥道】-五在展昭看来，此刻的夜色与方才同样浓重，实在是没有甚么分别的。所以，有那么片刻，极短的时间，他忽然羡慕起端木翠来：做神仙，的确是比凡人要强上那么一些，最不济，目力是要好的多了。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一来不想助长端木翠的嚣张气焰，二来，万一她又生出些馊主意，每日旁敲侧击要度化自己成仙，那可够他受的。端木翠自是不知道展昭转了这么些心思，在旁静立阖目，默念法咒，俄顷单手抬起，平举于前，神情甚是郑重。展昭知她必是凝神作法，当下静默肃然。不多时，东向厚重的云幕之后，忽地光斑耀起，那斑点极小，光却极亮，展昭直视之下，只觉双目疼痛酸涩，周遭事物登时模糊。就听端木翠急道：&ldo;展昭，闭眼！&rdo;展昭依言阖目，饶是如此，双目还是肿胀跳突，被冷风一激，更是呛的难受，脚下虚浮，眼泪都流将出来。正连连嘘气间，端木翠已拉住他，柔声道：&ldo;展昭，你把头低一低。&rdo;展昭含糊应了一声，扶住端木翠的身子低下头来，忽觉目上一凉，却是端木翠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睛。如此一来，目上的灼热之感立消，沁沁凉意，似有抚慰人心的安详力度，展昭定了定神，道：&ldo;好多了。&rdo;端木翠歉然道：&ldo;是我不好，竟忘了曙光乍现之时，你的眼睛是承受不了的……你先闭目歇息，过会再睁开。&rdo;展昭下意识点头，下颌正触到端木翠额前细密覆发，心下一悸，知她离的极近，连头也不敢点了‐‐但不知为什么，要他此际将头抬起，心中却又不愿，倒是宁可维持着现下这个别扭又不舒服的姿势。也不知过了多久，端木翠方才将手拿开，低声道：&ldo;展昭，你看。&rdo;展昭听她语声虽低，个中却不乏欣喜之意，睁眼看时，见她左手微微举起，衣袂稍稍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如玉，掌心上方寸许处，虚托着一团绣球大小的玉色柔光，再仔细看时，才知那团玉色只是莹光漫涨，个中真正散出光来的，只鸡子大小，竟由无数针尖般的光点簇拥而成，忽而异彩璀璨如晶石，忽而莹光烁动如流水，直看的呆住了，连带着呼吸都悄静了许多，生怕惊扰了面前这许多睡眼惺忪的曙光之灵。端木翠目中尽是疼惜之色，柔声道：&ldo;你看，它们也困的很，张开眼睛时，这光便亮些，闭上眼睛时，这光又黯些。赤乌尚能在羲和驾驭的日神车上多睡那么一会，它们却不可以，迷迷瞪瞪间就要推搡着出发，为后头的日神车照出一条路来，若没有它们，不知道羲和会把日神车驾到哪去，没准一头撞进了海里也说不定。那样韩愈就写不出什么&lso;金乌海底初飞来，朱辉散射青霞开&rso;的诗来啦。&rdo;展昭听她说什么&ldo;张开眼睛&rdo;，只觉匪夷所思：那么些光点只针尖麦芒大小，眼神若晃上那么一晃，只怕就糊成了一片白光，哪还能细究什么鼻子眼睛？如此想着，心头慢慢涨开新奇呵怜暖意，蓦地觉得这世上事物之美好熨帖，委实难描难画。如此贪恋了一回，忽地想起什么：&ldo;你拿走了曙光，人间会怎样？&rdo;&ldo;也不怎样，&rdo;端木翠嘻嘻一笑，&ldo;日出会延后一个时辰‐‐这一日，少了一个时辰。&rdo;&ldo;不会有人发觉么？&rdo;&ldo;不会。&rdo;端木翠狡黠一笑，&ldo;展昭，难道你没发觉，现下跟方才，有什么不同么？&rdo;&ldo;不同？&rdo;展昭沉吟，目光四下一掠，眉峰微皱，&ldo;与方才相比，没有风了。&rdo;&ldo;还有呢？&rdo;&ldo;还有，似乎……也没有声音。&rdo;&ldo;还有呢？&rdo;展昭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ldo;还有&rdo;，又思忖了一回，委实无索，正想苦笑摊手，眼角余光忽地瞥到宣平城外的营地篝火，脊背骤然一僵。不管是白日还是夜间，那火光都应是跳脱而跃动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凝固成眸底一抹静默可怕的明亮。&ldo;想来你是猜到了，&rdo;端木翠的目光亦循着展昭看的方向过去，&ldo;不可思议吧，我拿走曙光的刹那，人世间的一切行止就此凝滞，连本该跃动不息的火焰都止于上一刻的情态，更遑论人或糙木了。&lso;碧水成玉，雨作悬珠&rso;，说的就是当下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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