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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裴启绍将兵符交于身旁亲信太监安福海手中,让他自神武门而出,快马加鞭,调兵来救。
&esp;&esp;宫变,这是宫变!整个紫禁城都在战栗,他听见了刀戟相撞之时发出的冷冽之声,看见了被血色染红的世界。
&esp;&esp;厮杀,都在厮杀,无休无止的厮杀。裴启绍一直看着殿外的天空,明明是清晨,却如同无尽的黑夜。
&esp;&esp;到了该上早朝的时候,他掀开被褥,换上龙袍。他得让荣王知道,他没死,他就为君,而裴启旬,只能为臣!
&esp;&esp;宫中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宫人们此时也顾不上什么规矩,全都四散避难,留下的只有寥寥几个,已经做好了与主子生死与共的准备。侍女将东珠朝冠戴在皇帝头上,他如往常般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
&esp;&esp;不同于往日的是,如今的光华殿宫门紧闭。皇帝只能透过窗格,隐隐约约地看着听着外头的厮杀。
&esp;&esp;忽然之间,那包金朱漆檀木大门被箭矢射得不留一点空隙。待那大门承受不住冲撞,轰然倒塌之时,裴启绍看见荣王——不,是叛臣贼子就站在丹陛之下,嘴角略带笑意,与他遥遥相望。
&esp;&esp;裴启绍告诉自己,他必须冷静。他需要再等等,拖延一些时间,等承德的十万铁骑!
&esp;&esp;听到来自荣王的问候,皇帝忍住血液逆流,直冲头顶的痛苦,寒声道:“朕这不是好好的吗?让你协调京畿,几日不见,倒是生出犯上作乱的心思。”
&esp;&esp;裴启绍的性格向来就是不服输,幼时背书如此,玩耍时也是如此,总是希望争上游,总是有一股子犟脾气。所以裴启旬知道,任何时刻,不让他彻底死心,他便会挣扎到底。
&esp;&esp;这几年来,荣王一直都在部署这一切,皇帝所修筑的通途,他全都一条一条给堵上。如今他倒是想看看,这天下,还能如何倾覆!
&esp;&esp;其实,皇帝也很聪明,向来不肯逼荣王上绝路。倘若当初继位时直接解了他的兵权,荣王也许真的会俯首称臣。只不过当初他并不,因为皇帝顾虑,怕裴启旬倾尽全力,弄出个生灵涂炭。于此处来说,他是一个好君王。
&esp;&esp;但是君王柔肠,自然会豢养出功臣,功高则盖主,这点便是他的失策了。
&esp;&esp;裴启旬侧耳倾听着皇帝的回答,他的语调仍然很有威严,一如当年他登基,向天下喊出的一声众卿平身。但是用将士的鲜血染红的江山,由为这江山征战的人来坐更合适,不是吗?
&esp;&esp;☆、成王
&esp;&esp;成王
&esp;&esp;“犯上作乱?”荣王微笑着重复,“三弟,这史书以后如何写我不管,但肯定不会有荣王犯上作乱的字眼。胜者流芳百世,败者遗臭万年,亘古不变的道理,三弟你懂吗?”
&esp;&esp;皇帝仍旧不肯服输:“朕只要为君,你就是弑君作乱,终究是个逆臣!”
&esp;&esp;逆臣么?倘若是七年之前,逆臣二字,荣王还是有其心,无其力,是以他只有唯唯诺诺,俯首称臣。可如今,这江山已是满目疮痍,他且将这山河动荡一番又有何妨!古来治国之道,大抵都是坐稳江山之后才谈的,如今说这些,似乎太早了些,又似乎太迟。此际唯有兵戈方为王道,方能澄清这滩浑水!
&esp;&esp;荣王摇摇头,说话间自袖中取出一块兵符,轻巧地拿捏在手中。龙纹修饰,衬出无上权威。历代帝王最高的权力,便是体现在这块小小的兵符之中。如今不知怎的,却落到他手里了。
&esp;&esp;皇帝看见那枚兵符后,还未来得及做出惊讶的神色,就见庄征押解一人至不远处。皇帝遥遥看着奄奄一息的亲信,一旁的裴启旬指尖轻挥,庄征便手起刀落,转眼间安福海已是血溅丹陛。
&esp;&esp;皇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庄征手起刀落,血溅三尺。他的拳头握得愈发的紧,恨不得将荣王碎尸万段。
&esp;&esp;“三弟,今早京畿北门,捕获良马一匹,贼人一个,身上竟藏着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三弟为何不收好呢?”他像一个爱护幼弟的兄长,极温和极温和地说:“那,大哥替你收着。”
&esp;&esp;裴启绍冷眼看着他,看着荣王所在的地方。那是光华殿的御阶之下,那里本来应该跪满了王公大臣,此际应该有鸣鞭三响,之后便是山呼万岁。皇帝会在这个时候聆听各部院奏事,让大齐的中枢在他的手中平稳地运转下去。但是如今,这个中枢被迫停住了,它不再运作——满朝的文武要么闭门不出,要么在府内死节,要么就是被荣王所软禁,屠戮殆尽。
&esp;&esp;裴启旬口口声声唤他三弟,可裴启绍以为,他不该有这样的兄长!周公吐辅,天下归心,这样的事情没有在他们之间上演。这是他的过错,他应该记得,在大齐的天下里,只有血色染成的龙袍,只有尸体堆积而成的王座。所谓兄友弟恭,不过一场笑话!
&esp;&esp;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裴启绍知道,就连最后的十万铁骑也已经被荣王收入囊中,他已等不来任何救兵。现在他只有不到百人的卫队在宫内与其僵持,倘若真真打起来,不过是一场屠戮。
&esp;&esp;他不能再将这百人的性命就这样白白葬送。难道他还不如明思宗,煤山上吊,落个君王死社稷的美名么?若是如此便能保全他的后宫和侍从,裴启绍不是舍不得这条命的。
&esp;&esp;他长叹一声,似乎是累了:“你到底想如何?”
&esp;&esp;“如何,已然并非由皇上说了算了,而是应当由我来定。不过三弟放心,为兄向来爱护弱弟,又怎会有弑君这一说呢。”
&esp;&esp;裴启旬浅笑而言,只觉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忆起彼时年少之时,两人常在上书房一起读书。中途夫子有事离开,那时候尚且年幼的裴启绍便去孔子像前偷偷地取那些蜜饯和糕点。香案过高,他踮着脚也不能触及。裴启旬便弯下腰,在下面承着他的重。待其取物完毕,方是溜回座上。
&esp;&esp;这个时候,裴启绍总是会佯装读书,口中尚有残食,便囫囵咽下。个中喜乐,无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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