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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2页）

&esp;&esp;慕容筹及时帮她捞起被子，拉到脖子处盖好：“你伤口初愈，不要乱动。反正也伺候了你好几天了，不差这一日两日。你好好休养，尽快养好伤离开此地为要。”

&esp;&esp;杨末哪里还肯让他喂食，坚持道：“我左手完好，可以自己吃饭。”

&esp;&esp;慕容筹只好扶她坐起来。他的手托在她背后，许是有意的，只落在有绷带遮蔽的地方，并未触到她裸|露的肌肤。也许是因为刚刚握着热腾腾的碗，他的掌心微微发烫，即使隔着数层布料也难以忽视。

&esp;&esp;他让她靠在墙上，从床尾拾起一件灰色的袍子：“你的衣服染了泥水血污，多处破损，我只好扔了。”说到这儿他似乎也觉得尴尬，“这里只有猎户留下的粗布旧衣，还算干净，你将就着穿下。”

&esp;&esp;那袍子本是外衣，农户自己织的土布做成，棉布中混着麻丝。杨末虽不娇贵，从小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少女娇嫩的肌肤直接与麻布接触，又扎又痒。她忍不住伸手去挠，越挠越痒，整个背上就像有无数蚂蚁在爬。

&esp;&esp;正发愁背心里挠不着，那件粗布灰袍却叫人揭去了，他把自己身上的锦袍脱下来披到她肩上：“这件要好一些。”

&esp;&esp;脱去外袍，他身上只剩素白中衣，下摆还撕去了一大块作止血之用。两人一个赤身裸|体躺在床上，身上披着他的衣服；一个只着贴身衣物，衣衫不整地站在床前，这情形无端地让二人都心生尴尬。

&esp;&esp;他转过身去咳了一声：“在下失礼，姑娘见谅。”把那件猎户的粗布袍套在外头穿上。

&esp;&esp;杨末微红着脸低头不语。她只有一只手能动，又坚持自己进食，慕容筹便坐在床边帮她托着碗，让她用勺子舀着吃。

&esp;&esp;他的锦袍不知是什么料子，有点像在淑妃那里看到过的沉水丝，沉甸甸的质感，水一般的柔滑，挂在肩上似乎要承不住那重量滑落下去。衣料上还带着隐隐的熏香，也许是麝香，经过这几天雨淋风吹已经淡了，却沾染了男人身上的气味，和着残余的体温，陌生的、压迫的、心悸的，与这锦袍一道从背后环绕过来。

&esp;&esp;她一勺一勺默默地吃着。面糊终于煮熟了，没有烧焦，加了野菜还有份独特的清香。慕容筹笑道：“从来没煮过食物，刚开始确实做得太难吃了，委屈你一个伤员吃那种半生不熟的东西，难怪你一边吃一边吐。今天的味道有没有好一点？”

&esp;&esp;她点点头，问：“恩公没吃过这种东西吧？吃得惯么？”

&esp;&esp;“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来一点粗食野菜还挺新鲜的。”他凑到碗边闻了闻，“这种野菜有一股特殊的香气，你吃出来了吗？”

&esp;&esp;“这叫马兰头，是最常见的野菜，田间到处都是，有散瘀消食之效。”

&esp;&esp;“是吗……”他讪讪地把碗放平，“我雨霖铃3

&esp;&esp;霪雨连绵整日未歇，慕容筹见杨末已经醒转，伤口无大碍，白日里便出门去四周探路。杨末有些担心，问他：“此处山高林深，雨天难辨方向，恩公出去了能找回来么？”

&esp;&esp;慕容筹道：“这屋子虽然建在山谷中，被密林树冠遮挡，但猎户有心在檐下挂了陶铃，铃声清脆可传达数里之外，我就是循声找到这里的。我走到听不见铃声的地方就会折返，不至迷路。”他披上蓑衣斗笠，走到门前又回过身来，“你还在这里，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esp;&esp;杨末被他看得垂下眼，他打开门从外头扣上，大步跨入雨帘中。

&esp;&esp;杨末独自留在屋内，心里揣度他翻过山能否找到出路，会不会遇上鲜卑或者吴国的军队。他是魏军统帅，失踪这几天鲜卑人必然四处寻找，倘若他遇到了部下就此回营，以后自然是江湖不见；万一他遇到的不是下属而是吴军，难再有从她手下逃脱的好运气，性命堪舆；转念又想，我军要是能擒获慕容筹，此役不战而胜，不是天大的喜事？又不是她辜负恩人，何必替他担忧？

&esp;&esp;两种念头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拉锯，搅得她心头七上八下坐立不安，忍不住向山上他跋涉离去的方向眺望。

&esp;&esp;傍晚时慕容筹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兜野果、一只山鸡。杨末看见他的身影舒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是盼他安然回来的多，大概是怕自己受了伤一个人在深山中自生自灭活不下去吧。这么一想便觉得担忧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esp;&esp;“看来我们真的被洪水冲出很远，我爬到山顶上，四面都是层峦叠嶂，完全不见人烟。还是等雨停了，沿着来时的水流溯游而上往回找吧。”他脱下雨具晾在屋外，里面的衣服也湿透了，“不过出去一趟也有斩获，打到这只山鸡，可以给你打打牙祭。每天吃野菜面糊，伤口难好得起来。”

&esp;&esp;屋里炊具简陋，山鸡自是用火烤熟最方便。杨末道：“我现在吃不了油腻的荤腥，恩公自便就好。”

&esp;&esp;慕容筹笑道：“我自有办法。”

&esp;&esp;木屋建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屋后有一汪山泉汇成的水潭，泉水清澈可饮。他把山鸡宰杀洗净用清水煮熟，鸡肉撕碎撒在菜粥中，煮出来香气扑鼻，也没有荤腥之气。杨末胃口大开，一口气喝了两碗，称赞道：“恩公这几日厨艺大涨，你学东西倒是进步很快。”

&esp;&esp;慕容筹道：“这大约是我现今仅有的优点了。”

&esp;&esp;杨末说：“恩公太过自谦了，你岂止这一个优点。”

&esp;&esp;他手里还端着碗，抬头看她追问道：“哦？我还有什么优点？”

&esp;&esp;他坐在火堆边，跳跃明灭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越发显得轮廓分明，目光幽深。她心头突地一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当初她如果真的把这美丽的头颅砍下来，那该多么可惜。

&esp;&esp;这念头让她心惊肉跳，不敢再与他对视。好在他也只是玩笑一问，见她不回答，笑笑低下头去继续喝他得意的鸡肉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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