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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隙知道牧单在宗庙神龛前跪着此事时已经过了两日,肃穆沉静的王宫中仅有一处为牧隐披了白绫绸布,那一处牧廷耀曾住了三年。牧单对牧隐的好全来自对牧廷耀的亏欠,亏欠这个傻子在他最艰苦的六年来的悉心照料,欠他一个永远不能在实现的承诺。
云隙觉得有时候牧单同他一般固执,就好比他以为牧廷耀对牧单的好是出于本心和长辈的疼惜,并非是为了而后的皇位,可牧单却一心一意想帮傻子王叔实现当一当皇帝的夙愿。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云隙掰着触角数,总要当心被谋杀行刺,全国上上下下所有的事皇帝都要管,每日都有批阅不完的奏折和见不完的臣子。
阿团坐在他身边跟他掰着小爪也数,当皇帝自然是好的,全天下的人都怕他,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穿的,想要什么只需要派人去做就好了,好处是有很多的。
云隙瞥了瞥阿团软软的腹部,抖着触角问,“你~是~不~是~又~胖~了~?”
阿团哭丧着脸捏着自己的小尾巴,“公子,上仙大人日日催促阿团吃东西,您能不能帮我向他说一说,放过阿团?”
“你~不~喜~欢~他~?”云隙问,眼波一转,朝殿外绕上一圈回到阿团的小刺上,“好~吃~的~也~不~喜~欢~了~?”
阿团垂下黑豆小眼,两只小爪捏在一起,轻轻说,“不敢喜欢了。”
他就是受了栗子糕的引诱差点害了公子,又怎敢再去贪吃呢,如今他只想跟在公子身旁,公子说什么便去做什么,当好小徒弟和侍从的身份就好了。
云隙化成人形用手指拨着阿团的小刺,戳着他软软的肚皮,慢悠悠道,“阿~团~不~能~永~远~都~跟~着~我~,总~归~是~要~给~阿~团~寻~个~好~人~家~的~。”
现在那位黑脸的木头上仙就看起来不错,如果有幸的话,还能再抱上一窝小刺猬,想来也算是美满。
阿团垂着眼想了半晌,揪住云隙的衣角,站起来犹豫道,“公子,阿团能再见一次他吗。”
云隙知道他说的是谁,眼睛一转,落在半掩着的屋门上,意味深长的嗯了下,“青~瀛~上~仙~过~两~天~会~去~,你~且~跟~着~吧~。”
*
阴冷的宗庙中几缕寒烟袅袅上升,神龛上供着的牌位漆红如墨,冰凉如初,牧单向牧廷耀磕了三个头请罪,是他未教好牧隐,让隐儿自酿苦果害死了自己,他将额头抵着冷硬的青石砖,从心里蔓延出无穷的苦涩和落寞,这是第二十二个中秋之夜,可他的这一世从五岁起就再也没圆满过了。
牧单猜想自己上辈子定然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今生才落得个如此众叛亲离的凄惨下落。
他摘了脸上的面具,碰触脸上狰狞骇人的伤疤,长久未见天日的左眸因突然见了光而有些不大适应,刺痛的眯起眼睛,淌下一滴清泪。
于述在门外敲门,“陛下,月饼已经备好了。”
牧单深吸一口气,戴上面具,低声咳嗽,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幸好他及时扶住龛台稳住了身形,他缓了须臾,等眼前的昏黑落下,才抚平了衣袖走了出去。
于述捧着漆红雕花木食盒担忧的望着皇帝,“陛下,奴才等会去传御医来为陛下切一切脉吧。”
牧单在宗庙中跪了三日,期间几乎没有用过食水,如今出来之后脸色惨白,让于述甚是担忧。
“陛下莫要为七王爷的死自责了。”
牧单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身带着于述穿过一间间回廊,走到了千罪宫前。紧闭的宫门中传出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先前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打扰殿中的人,里头的人要什么便准备来就好。
朝中对皇帝这一做法有异议的臣子由知晓云隙身份的左丞相压着,每每有人挑起此事,左丞相便揣着芝麻大酥饼去这位臣子家谈谈心心吃吃饼坐上一天,至于这一天里是做了什么,也就只有当事人才知晓,不过效果倒是管用的很,没多久就压下了说三道四的臣子。
隔了四日再站到这宫门前,牧单不知心中该想些什么。他向来敏锐,或者自幼便比常人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对别人的一举一动观察甚微,云隙从见了那位上仙之后就不大一样了,他从来没主动拒绝过自己的靠近,没有垂着头不敢对上他的眼,没躲在宫殿中不愿去见他。
那位上仙说了什么,牧单眼中黯淡,他怕是已经猜了出来,云隙也是悟得了他的心思才会有意避开他的对吗。这小妖生的通透,他也不傻,这单单的一躲一避,牧单也该知道云隙的意思了。
可他在神龛前跪了三日想了很多,他想皇爷爷对他的怨,想牧廷耀对他的好,想牧隐对他的恨,也想与云隙在一起的时日。
牧单靠在宫门前仰头望着斑斓日光,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想,总要听他亲口拒绝才好,若是亲口拒绝了,他大概也就真的死心了吧。
牧单刚走到千罪宫前时云隙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蹲在那株高大的梧桐树下与青瀛一同推算皇帝身上的三鬼煞魂阵的破解之法,几片梧桐叶子被两人划来划去,枯黄的叶子碎了一地。
青瀛拍拍手站了起来,望着清透如洗的碧空,一行灰雁向南飞去,留下几团柔软的云团随风浮来,“云隙,你想好了吗?”
牧单推门的手一顿,反手抵在唇边忍住喉头的涌上来的咳嗽,静静听着千罪宫中苑内的说话声。
云隙凝眉望着青瀛,青瀛却负手背对着他直勾勾盯着宫门,“云隙,等皇帝身上的三鬼煞魂阵和冤魂釜尽数解决,你想好是走还是留了吗?”
牧单身体发颤,极力忍住咳嗽,却仍旧从紧抿的唇间泻出微不可闻的闷咳,他的心疯狂的跳动着,震的耳膜生疼,神志混沌,他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听到了天边传来于述模糊的叫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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