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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亮富想起宣怀抿在电话里那态度，也感同身受，叹道，&ldo;往常你说他厉害，我总看不出来，今天这使唤人的口气，算是露出来了。他想着我们吃他的白面，就要当他的奴隶，我今天帮着他一遭，算是帮自己。但长此以往，我是不能受这种龌龊气的。&rdo;绿芙蓉说，&ldo;都是我的错，不该拉着你吃白面。我是猪油蒙了心，自己受苦也就罢了，那是我的命，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为了我受人折磨。&rdo;说着，又掉起眼泪来。年亮富急着要帮她擦，可恨出来急了，外套口袋里没装手绢，只好拿袖子在她脸上拙拙地碰了碰，劝她说，&ldo;你如今就是哭死，也哭不掉我身上这白面的瘾头，不要哭了。明天你还要上台唱戏呢，小心顶着一双肿眼睛，叫戏迷们看笑话。&rdo;绿芙蓉抽泣道，&ldo;我也不想哭，只想起我这般苦命，又是不祥的人，忍不住落泪。总是我对不住你。但我求你，这瘾头，你快戒了罢。从前你总说，有毅力的人，都是可以戒掉的。不但你，我也要戒。总不能被人挟制一辈子，做人有什么意思？&rdo;年亮富说，&ldo;就是你说的，确实要戒。我这就答应你，明天开始，我不抽白面了，如何？&rdo;竖起一只手来，就要发誓。绿芙蓉连忙抓着他的手说，&ldo;别。你吃这个，宣怀抿日日供应着你，从没有断过，你是不知道那断瘾的痛苦的。要是说不抽，就能不抽，天底下能有这么多上瘾的人？硬是停下，一来人太痛苦，二来，恐怕反而伤了性命。你不知道，有人戒这个，是活活难受死的。我不要你冒这种险。&rdo;年亮富也听过，戒大烟尚且辗转哀嚎，要死要活，那戒白面的痛苦，更在戒大烟之上，怕是不容易熬的。他向来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人，刚才要发誓，不过是在情人面前一时激愤。仔细想想那苦处，倒是心惊。年亮富便道，&ldo;既这样，我就慢慢和他们周旋吧，一边抽他们的白面，一边想办法。其实，这白面也有它的好处，只是为了它，要受人控制，这不好。&rdo;绿芙蓉看他有退却的意思，从他怀里坐直起来，严肃着脸庞说，&ldo;你把我的话，听错了意思。我只告诉你，今天晚上，我是想清楚了，非要挣脱锁链不可。白面哪里有一点好处，我抽的日子比你长，你看我这浑身的病，嗓子也没从前好了，可不都是白面的错？你不要以为抽了它，身上有一些舒服，那便是好。岂不知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这些让你舒服的东西，反而就是要你命的。&rdo;年亮富鲜少见她如此认真，简直是板起脸来教训了，但绿芙蓉就算板着脸，也是娇俏迷人的，何况她的本意，也是为着他着想。年亮富先是一诧，然后失笑道，&ldo;你的话，听起来句句都是真理。但是连在一起，又叫人迷惑。我发誓不再抽了，你拦着，说不要冒险。我说先周旋着，以后再看，你又说我听错了你的意思。究竟怎么样，你何不说个明白话？&rdo;绿芙蓉说，&ldo;我们方才说来说去，不就是说戒毒的事吗？你想一想，如今说戒毒，有什么又好又保险的方法？&rdo;年亮富问，&ldo;什么方法？&rdo;绿芙蓉提醒他道，&ldo;你只往你老婆那边的亲戚去想。&rdo;年亮富方恍然，哦了一声，说，&ldo;我听说海关那戒毒院，现在就是怀风管着，那是他一个人忙活的事，我平时也不大过问。你要不说，仓促间还真的想不起来。怎么？是要我们去戒毒院戒毒吗？这恐怕不行。一则这太丢脸面，二则还关碍我的差事，堂堂一个处长，吃了白面去戒毒，我还能留在海关吗？到时候一穷二白，只剩个抽白面的坏名声。&rdo;绿芙蓉说，&ldo;你说的，我也细细思量过了。当然不能就这样进去，但也要试着投石问路。&rdo;年亮富不理解地问，&ldo;投石问路？&rdo;绿芙蓉说，&ldo;你看我家里人，我娘还有姐妹，都是抽白面的。就算不管我的死活，总要管她们的死活。既然有这么一条戒毒的路子，我很想试试，不如先让我姐妹和我娘去戒一戒。也不知道那戒毒院是不是真有用。要是无用，只好回来依旧地抽罢，倘或有用，天可怜她们没了白面瘾，我们也有一条路子可走了。你这几个月给我的钱，还有我的包月银子，我都攒着，给戒毒院的费用应是够的，但有一个很大的难处，若不解决这难处，我这方法还是不能用的。&rdo;年亮富问，&ldo;什么难处？&rdo;绿芙蓉说，&ldo;如今我们这番商议，不能让宣怀抿知道，像你说的，没把握之前，好歹要周旋，别让他断了我们的白面。我把家里人送戒毒院里，他如果知道了，岂有不知道我们的心思，不和我们翻脸的？所以这住院的事，必须保密才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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