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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到饭厅边上，扶着门往天井那头看。只听一把妇人的声音夹着擂门的砰砰响，边哭边叫，&ldo;年亮富！年亮富！你快看看啊！你的孩子不行了！她病了呀！你总不能不看她一眼！我苦命的女儿啊……&rdo;绿芙蓉猛地把头扭过去，瞪着年亮富。年亮富急了，过来把手按着她的肩膀，解释着说，&ldo;你别信。这女人从前跟过我几日，讹了我一千块，现在钱花光了，又要来讹。我实在是招惹不起。&rdo;绿芙蓉问，&ldo;我听见小孩子哭呢，她怎么说是你的女儿？&rdo;年亮富说，&ldo;要是我的女儿，我能这样狠心吗？她抱了不知道哪来的野种，硬要栽我身上。你是知道我的，我心肠软，搁不住两句软话，平常见着可怜人，给几个钱也罢了。只这妇人太狠毒，要把遗弃骨肉的罪名来污蔑我，我是受不得这种陷害的。所以我不给她钱，她就撒泼吵闹。&rdo;两人对答着一阵，外面闹得更厉害。又有司机的声音在喝着说，&ldo;快离了这里罢！自己不规矩，生的野孩子，要抱到别人家里讨钱，你还要不要脸？&rdo;小凤喜指着司机的姓氏哭道，&ldo;谢大哥，我们好歹也是认识的人，你不要这样狠心。我的遭遇，你也知道两分，何苦逼迫一个走到绝路的苦命女人？我好好一个女子，跟了狠心的一个男子，现在沦落到当了街上的乞丐，我的孩子还不足月，也快病死了。这不是天底下最凄惨的事吗？你们怎么连一点同情也不给？&rdo;司机说，&ldo;你要的是同情吗？你要的是钱罢。快走！再不走，我叫巡捕房的人来抓你啦！&rdo;小凤喜说，&ldo;你好狠心，你和姓年的是一伙的，你们……啊！啊！我的孩子！她不动了！娃娃……娃娃，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你小腿蹬一蹬呀！&rdo;便撕心裂肺地哭起来。绿芙蓉隔墙听了那哭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手帕来，虚掩着嘴，只怔怔的，后来，回头对年亮富说，&ldo;我真听不下去了。&rdo;年亮富叹气说，&ldo;你是个心肠好的善良女子。算了，好人总是常常要中这些计谋的，她要钱，便让她得一些钱吧，我也禁不住她这样吵。&rdo;从西装口袋里掏了一迭钞票，数了几张，大约有两百块，递给老妈子，说，&ldo;你拿给门口那女人，叫她快走。&rdo;那老妈子便接了钱往大门那头走。两人这才重又回到饭桌旁坐下，干干吃了几口白饭，便起身到屋子里头去。这里离着大门远一些，哭声隐隐约约，渐渐似听不见了，大概那妇人得到钱，总算肯走了。年亮富开抽屉取了白面，卷了两根烟卷，一支自己衔了，一支递到绿芙蓉面前。绿芙蓉懒懒地张开抹了胭脂的红唇，把那烟卷含着。年亮富又殷勤地给她点了烟，两人靠在软沙发上，肩挨着肩，吞云吐雾起来。绿芙蓉说，&ldo;我今天悄悄到戒毒院去了一遭，看了我妈和两个妹妹。&rdo;年亮富问，&ldo;怎么样？&rdo;绿芙蓉说，&ldo;气色不怎么好，瘦得厉害，但我估计着，这还算好的。只要能戒了这东西，吃点苦头算什么。这是一辈子的事。只那里一个医生和我说，我家里人的毒瘾，和别人的很不同，要问怎么个不同，他又一时说不明白。我看准和宣怀抿在里头掺的东西脱不了干系。这烂了心的蛇，害我们吃了白面还不够，另在里面加药，要我们一辈子做他的奴隶。&rdo;年亮富哼道，&ldo;我就知道，姓宣的都不是好东西。我告诉你，我那小舅子正病着呢，听说很严重，是肺病，怕是没几天活头了。&rdo;绿芙蓉问，&ldo;是宣怀抿吗？那可不好，他要是死了，我们如今还没有戒毒，白面问谁要呢？&rdo;年亮富说，&ldo;不是宣怀抿，是宣怀风。&rdo;绿芙蓉轻轻地叫了一声，说，&ldo;呀，那是管戒毒院的那个，我妈和妹妹可以秘密地去戒毒，都是人家帮忙的，你怎么反而盼他死呢？你这人，真没有良心。&rdo;年亮富笑道，&ldo;好，我没有良心。我的一颗心，就只放在你身上了。&rdo;凑过来，和绿芙蓉嘴蹭着嘴，啧啧作响。这时候吃饱喝足，也过足了瘾头，双眼迷离，浑身亢奋起来，便一路亲到床上，把一腔涌到头上的热血都花到云雨上去了。次日起来，年亮富说要带绿芙蓉去番菜馆子去吃时髦的西式早点，两人打扮一番，坐着轿车出门。到了昨日的巷口，忽地又一个人影闪出来，速度极快，司机皮鞋底子刚挨着刹车板，只听砰地一声，像是和什么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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