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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命里煞星,此之谓也。跑得一会儿,又想,其实不对,要怪,也该怪到崔贞那女人头上。果然女人是祸害。又跑一阵,想清楚了,真正要怪,还得怪自己。若非宋微宋小隐拈轻怕重好吃懒做色欲熏心享乐至上,哪一桩都不会发生。沉痛啊,血的教训。想起独孤铣那张被雷劈的黑脸,一时头大,却也没有办法。难办的事这么多,先搞定眼前这一桩。至于下一桩,过了这一桩再说吧。奔驰不息,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渐渐力不从心起来。马是好马,路也不难走,宋微的骑术更不必说。问题在于,他已经跑了一个白天,疲惫非常,为演出逼真,还在那杀手面前摔了两跤。而且长途骑马快跑,鞍垫衣裤,都必须舒适合体,眼下却一样也不具备。何况宋微一身细皮嫩肉,虽说日晒雨淋,却是抓紧一切机会享受的身体,从来没有这样拼命操劳过。大半夜过去,他趴下腰身,随着马背起伏颠簸,恨恨道:&ldo;娘的,屁股太疼了……&rdo;半途惊喜从天降,即日边声逐马来咸锡朝的公共交通基础设施之完备,堪称史无前例。举例来说,历朝历代,都不曾把官道贯通至整个南岭交州,而本朝做到了。不仅如此,还建成了十里一长亭,五十里一邮驿,百里一官驿的配套服务设施。当然,各地管理有疏密,质量有高下,并不都能尽如人意。然而值得庆幸的是,由于景平十七年西南路汛期巡方使的长途视察一直走到了南疆顺城,直接导致沿途地方政府加大投入,完善公共交通,整个交州境内的官驿,不论硬件软件,都上了一个新台阶。因此,宋微揣着足够的金叶子和郭家老号的通行函片,才能够及时更换马匹,补给水和食物,并且打听到可靠的消息。巡方使的行踪不是秘密,随便问个驿仆就能知道。他穿过顺城,沿着官道马不停蹄往前追。喝水吃饭都在马背上,不过稍微放慢速度,任由马儿自己跑。中间实在顶不住了,在一处驿站躺了两个时辰,不待驿仆来唤,就一惊而醒,翻身上马,重新启程。在他浓厚如深渊沼泽的记忆中,无数模糊不清的往事经过长期发酵,最终凝结成若干清晰明了的教训,每一个都血淋淋地刻在骨子里,成为迫不得已做出决定、拿出行动时候的准则。比如这一次,他非常确切地知道,不可以逃避,不可以怕麻烦,也因此不可以延误,不可以犯懒,不可以半途而废。比起面对难熬的过程,他更不愿意承担后患无穷的恶果。于是当身处过程中时,便不得不全力以赴。第三天,追过第六个驿站,眼看接近庾城地界,终于得知巡方使一行离开不过两个时辰。这时快到正午,南疆的冬日并不冷,然而宋微已经自南顺镇往北将近八百里,气温比起边境要低得多。他一路疾驰,心情紧张,倒没觉得冷,就是白晃晃的日头照得人发晕。喝了两口水,干粮实在没胃口往下咽。反正胜利在望,怎么也能撑到底。哑着嗓子跟人道了谢,双腿一夹马腹,加速前行。屁股和大腿早已经疼麻木了。他低伏在马背上,尽量放松,想象自己就是马鞍的一部分,没有分量地随着马儿奔跑。然而放松过头,是要犯困的,只好把一只手腕咬在嘴里,每当脑袋下沉,牙齿就会不可避免地磕在腕骨上,然后痛醒过来。仿佛因为目标近在咫尺,全身的神经都不受控制地渐渐松弛,恍神犯困的频率越来越高。宋微心想,还不如头两天屁股大腿疼效率高呢,至少不会犯困犯得这么厉害。官驿的马匹,马鞍辔头之类,基本均码标配。由于骑马的人多为送信驿仆或传讯军士,体型魁梧,故型号都偏于宽大。为了长久使用,质地也比较粗硬。宋微第一次换马,就厚着脸皮管人家要了一块软垫,可惜舒服了不过半天,就不管用了。他里边穿的衬裤倒是柔软的丝绢,奈何又旧又薄,第二天就磨破了洞,外裤粗糙的布料直接贴在身上摩擦,到后来简直成了钢丝刷子,刷得最柔嫩的部位皮破血流,好似无数根尖针一齐扎了进去。幸亏衣服颜色深,血迹看不大出来,否则大白天让人瞧见,非把脸丢尽不可。皮肤被磨破,下马上马都成为酷刑。前一日换了身下这匹马,宋微就决定宁可慢点,再也不换了。他有强烈的预感,再来一回,只要下了马,绝对绝对爬不上去了。半个时辰后,一队熟悉的人马出现在视野中。宋微精神一振,长吸一口气,催动马匹,向前冲刺,以最快的速度超过去,然后奋力勒住缰绳,一百八十度急速掉头,一人一马挡在巡方使队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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