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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这次不是出席活动,是真的攀岩练习。面前,池羽正在爬一条标着v6的线。他之前在北京云顶最高爬上过v5,不过定级是很主观的,体验因人而异,有容易的v6,也有难如登天的v5。
梁牧也没看池羽,而是抬头追踪黄色岩点,自己在脑子里先爬了一遍,然后吐出几个字:“软v6。池羽没问题的啊。”
随后,他抬头一看池羽的姿势,也懂了。他选了更难的方法,dyno后明明力竭,无法做出下一个动作,正尴尬地悬于岩壁之间。下一个岩点够不到,跳下来吧,又不甘心。
他立刻在后面给他出谋划策:“刚刚左下方有一个小点,你伸腿够,你别……哎。”
咣当一声,池羽跳了下来。他有点不乐意:“我有我的方法,你让我按自己的方法来。”
“池羽,站在我这儿看的清楚,你的方法费力,到时候你累。这条线练的是小点,dyno到那个大抓点是摆设,就是来晃你这种人的,因为dyno之后你要吊上去,接kneebar才能翻到下一个抓点。你看看抓点上面镁粉都没有,因为大家都不走这里。走小点算是v5,kneebar的话,这条线就是v6了。”
梁牧也耐心给他讲自己的beta,池羽磕上了劲儿,没听他的:“小点我够不到。我可以kneebar。”
梁牧也算是个子很高的攀登者,他的beta有很多“伸手伸腿就够得着”的成分在,池羽之前深有体会。
可这次,梁牧也据理力争:“你178,比这馆里大部分人都高,你够不到就没有人够得到了。你听我的,去旁边练练小点再来,相信趾间摩擦力,保准不一样。”
池羽没理他,伸手把帽衫脱掉,露出松松垮垮的背心,又上去了。
谭佳宁看在眼里,在后面笑:“你别给他beta了,伤感情呐。跟我去旁边爬爬新线吧。”
梁牧也没说话,抬头看着池羽固执地忽略小点,一个dyno,全凭一股子冲劲儿硬拉,这次还真吊住了。他关心则乱,在底下龇牙咧嘴。
谭佳宁看出来了:“你还心疼上了。”
“他后背有伤,年初就练多了,又没注意拉伸,晚上都没法平躺着睡觉。”
白色背心底下,池羽仍然在贴黑色的kt绷带。池羽身体离墙太远,还是掉下来了。而且是kneebar时候掉下来的,腰着地,又是咣当一声。
梁牧也无奈,还是走上前问:“没事儿吧冬冬。”
池羽是绷紧肌肉做好准备摔的,倒是一点也不疼。他就说:“没事。”
“我跟你说的解法更好,你试试……”梁牧也话没说完,池羽一骨碌爬起来,自顾自地磕自己的方案。
钟彦云走近前,在他身后抱着胳膊,突然开口说:“牧也觉得每个问题都有最优解,是吧。”他在远端看着俩人在这儿冷战半小时,终于憋不住了,也加入了讨论。
梁牧也没否认:“客观来讲,确实是有。”
钟彦云对着又在kneebar处失败的池羽说:“小羽歇会儿,看着beta一下吧。”
池羽还挺委屈:“他都不给我演示,非得按照他的方法。”
他还告上状了。梁牧也跟他没脾气,就笑着摇头,心道,老钟肯定和我一个解法。钟彦云那有多少年的攀爬经验,最近在云顶定了好几套线,他肯定一看就知道什么方法能最快到顶。
钟彦云上墙,可两步之后,梁牧也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在用池羽的思路,dyno加kneebar爬完了这条线。他一边爬一边给他解释,kneebar的时候如何注意平衡身体,怎么连接下一个手抓的岩点,听得池羽连连点头。他也确实正跟梁牧也置气呢,梁牧也说的话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但听钟彦云的话他听着就条条在理。
钟彦云下来以后,给事情下了个定论:“要我说,你俩不是争一个脚点,而是攀岩哲学不一样。这条v6的线是我定的,那个抓点是不是摆设,也是我说了算吧。”
这下,轮到梁牧也目瞪口呆。
“所以定级是v6不是v5。”梁牧也明白了。
池羽有老前辈钟彦云撑腰,底气足了,立刻擦了点镁粉,重新上去练习kneebar那一个点的动作。
钟彦云接着说:“在重庆云顶,他没人指导,就能复刻出泰坦尼克那条v2上面黄鹤的单手解法,他能不会伸腿够一个脚点?池羽的下肢力量非常稳定,也够灵活,kneebar平衡他能做的比你好。任何一条线不是为了单独一个解法设计的,大山也没有最优解。你想蜻蜓点水,他想大刀阔斧,都可以。他想这么解,想做大动作,那就让他去做。”
梁牧也心悦诚服,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这几个月,他也发现了,自己平常是想的比做的多的那一类攀爬者,遇到难题,经常一言不发,看别人beta,分析利弊,计算得失。如何最大化自己的时间和效益,如何省力,在最短时间内征服最多条路线。他结束一个session的时候,经常不仅是身体疲累,决策思维也会疲倦。
可池羽跟他完全不同。他对待生活中诸多问题,就跟他在岩馆磕线一样,就是凭感觉选脚点,用蛮力上。一次感觉不对就再来一次,反复地磕。雪崩了,状态不好,他就逼着自己再上山滑。自己在慕峰受过挫,就陪自己再爬一遍。在永盈吃饭的记忆不好,就用好的来覆盖。他也有那个勇气和决心,仿佛掌握某种不可言说的秘籍,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克服万难,达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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