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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东西多了,其其格最先发现,夜里要睡觉的时候,迟迟不愿意出门,赖在梳妆台面前,就着昏黄的油烛光对着铜镜往头上戳一对蝴蝶簪子。
“我要睡了啊。”蜜娘躺在炕上懒洋洋提醒,“快跟你哥到隔壁去睡觉。”
“我不困。”的确是不困,声音里中气十足,小丫头贴心地说:“娘,你困了就睡,我不会打扰你。”
蜜娘看了眼抱臂等着的男人,拉高了被子躺下去,怂恿道:“不耐烦就给掐着咯吱窝提出去。”
“别挑事,我没不耐烦,我大闺女这么好看,我看一晚上都不烦。”巴虎故意腻歪,冲回头甜笑的小丫头说:“也就我闺女了,换个人就不带这么好看的。”
话落腿上就挨了一记轻踢,他故作嫌弃地挪开,“别想逼我改口,我说的是实话。”
其其格特别满意,甩着满头的珠钗慢吞吞走过来,仰头问:“爹,我美吗?”
“漠北最美的小娘子。”
其其格忍不住笑开了花,还害羞地扑他腿上,头上的发簪钗子甩了一床,甜腻腻地说爹爹最好了。
蜜娘被腻的抽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巴虎温声问:“天黑了,该睡觉了,你多睡觉快长高,长大了才能戴这些珠钗。”
“等我长大了就给我?”其其格偷换意思,还心虚地瞥她娘一眼。
巴虎含糊地应了,“爹给你买你喜欢的。”
小丫头终于磨到她想要的承诺,立马乖巧听话,喊炕尾翻跟斗的吉雅回去睡觉。
巴虎不给兄妹俩磨蹭的机会,一手夹一个给送回隔壁厢房。
“下雪了,好凉啊。”其其格和吉雅伸手去接飘下来的雪花,在进屋后,手心里冰凉凉的雪花化成了水,在炕上留下两个印记,转眼又消失不见。
蜜娘听到脚步声过来,紧接着门开了又关上,她睁眼问:“都睡了?”
“睡了,早就该睡了,躺进被窝就打哈欠。”男人脱掉外袍和软靴,掀开被子坐进去,探身往桌上一吹,室内沉入黑暗。
“哎呀,为啥掐我?”话里带笑。
蜜娘轻哼一声,他心里明白,赶在他开口前捂住耳朵:“嘘,别说话,我想睡了。”
……
次日一早其其格又来了,翻着花样往头上别簪子,也不闹人,嘴里呜呜啦啦的,也不闹着要去雪地里玩,还挺让人省心,也算歪打正着了。
“晌午吃牛肉锅子?还是羊肉锅?”铲雪的时候巴虎问,冬天是最适合进补的季节。
“羊肉锅,辣一点,你们要是吃不成就炖两锅,我想啃羊蝎子。”蜜娘披着狼皮披风站檐下看他在雪地里清雪,见艾吉玛从门外进来突然想起还要去念书的事,精神一萎,招手说:“艾吉玛,你帮我往救济院跑一趟,去找盼娣或是兰娘,问今年的私塾什么时候办。”
“哎,好。”艾吉玛转身又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匆匆跑回来,“婶,她们说今年好像不开私塾授课了,我回来的时候见扈小爷从衙门里出来,就去问他,他也说不办了,以后都不办了。”
蜜娘先是惊讶后是惊喜,一时没忍住露了笑,被巴虎逮着又好一通打趣。
她疑惑道:“都办了三年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办了?”原先说的考核也不考了?
“时间久了,人也疏懒了,再加上现在家家户户养的羊群扩大,一心扑在养羊上,谁有心学一年到头用不上两句的蒙语。”巴虎很有经验,在他看来私塾里教的也就养羊和药草有些用,三年多了,该学会的也学会了,学不会的就是再耗三年也还是学不会。
像其其格和吉雅,他俩在外面玩偶尔从老人嘴里听几句蒙语,回来了还会学给他和蜜娘听。反而是蜜娘这个正经学的,除了喊人名字,其他跟蒙语沾边的,他就没听她开过口。
大雪连下了五天,第六天雪停的时候,巴虎带着三个男仆去瓦湖凿冰,他走了没多大一会儿,盼娣兰娘和莺娘她们三个来了,带了个确定的消息:私塾不办了。
“像我们都是一个人的,也养了七八十只羊,那些家里人多的,合起来有两三百只,早上起来不等吃饭就要去清扫羊圈,扒雪回来煮化,混了盐给羊饮水,还要给羊剁草料,一通忙活半天过去了。忙活了羊,妇人还要忙活家里的饭,煮雪存水,浆洗衣裳,纳鞋缝衣,哪来的空闲还去学字听经啊。”盼娣掰着手指算,而且有狼毛披风的能有几人?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穿了羊毛袄外套毛毡雨披,落了雪再一进一出,雨披上的雪化了水结成冰,冻的手脸青紫,谁还有那个闲情念书。
“今天巴虎不在家,你们留下来吃饭吧,前些天刚宰的牛,我琢磨了一种新吃法,你们尝尝。”蜜娘轻轻眨眼,笑道:“就当是庆祝不用再去听萨满念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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