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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今日阴雨,天光亦织如密网朝他压来。
压得他喘不过气。
太阳底下,人如尘埃,他亦只是其中一粒,回过头,竹床上的女子一双手臂被紫杉木刺扎出点点血痕,他还记得江州山野,衰草掩盖的山洞。
那天,她蜷缩在他的怀里,浑噩地说:“我要活,不要死。”
陆雨梧用衣袖边缘轻轻擦拭她红肿的手,她像是有些微弱的知觉,指节动了动,本能地追逐他手掌的暖,想要蜷握他的手指。
他不敢回握,怕她疼。
却轻轻贴着她的手,给她所有。
他想让她活,不要死,也不要痛。
“读书以明志,可什么是志?无论是令天下百姓丰衣足食的远志,还是令亲朋挚爱安生的夙愿,若无外力强权,也不过只是一个庸碌书生烂在肚子里的空文。”
他想起盈时失踪的那一年,老师郑鹜在京郊与他辞别,老师拍了拍尚还年幼的他的肩:“秋融,无论是为了什么,一个人若只有一颗光明的内心是不够的,这世上多的是知理而不肯就理的人,你要往上走,一旦风云际会,你便长大了,再不必以我,以你祖父为荫蔽,而你,自可为人之荫蔽。”
朴樕成荫,则为人蔽。
陆雨梧垂眸,久久地看着她红肿的手指,瘦削的脸庞。
春雨连绵,声势渐盛。
“盼圆圆,”
他回过头,窗外风雨晦冥,细密如织,冷清天光映照他眼底坚毅,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以我为蔽,风雨不沾。”
第69章小寒(四)
细柳总觉得有一个人虚握着她的手,很轻的触碰,那么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回握,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剧烈的疼痛贯穿了她整个睡梦,她有一瞬似乎隐约听见了一声低吟,但她听不清,无边的昏黑裹挟着她。
梦外的人牵着她的手,她渐渐不再做梦了,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一股疯狂的,傲慢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它仿佛在尖锐叫嚣,不屑于她这副血肉身躯,践踏她的神魂,撕碎她的筋骨。
它就蛰伏在那里,以一双阴寒的眼,始终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只要她有一刻的软弱,它就会露出它尖锐残忍的獠牙,毫不犹豫地吞噬她,也毁灭自己。
细柳不敢有分毫松懈,她已经习惯在每一个难捱的夜里与她身体里的东西进行着某种你死我活,却又不得不相伴而生的对抗,它厌恶人,可它需要人的气血,细柳厌恶它,可她始终不能将它赶出去。
身体冷得好像浑身都裹在冰雪里,她觉得自己快麻木了,可总有一点温度顺着她的手掌蔓延而来,微末的一点而已,可她是久渴的旅人,她紧紧依靠着这一点的温度,与身体里的那个东西煎熬对峙。
耳边沙沙的声音渐渐清晰,细柳还没睁眼,手指先动了一下,一个本能地回握的动作,僵硬又迟缓,却没握住任何,睁开眼,她近乎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没有人牵着她。
床沿映着跳跃的烛火,被角被人掖得很整齐严实,仿佛从未有人坐在这里过,窗外绵绵细雨,下个不停。
难道是梦?
细柳分不清,她没有几个时候可以清楚得记得自己梦到过什么,醒来之后什么就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清醒了点,她扫视了一眼这间陌生的屋子,不远处挖了一个浅坑,里面柴火烧得正旺,钓钩上的那只银壶里水烧开了,水气冲出壶口发出响亮的“呜呜”声。
很快,开门声响,伴随着轻盈的步履声,是银铃铛碰撞的清音。
细柳抬眸,只见那少女十三四岁,一身蓝布裙,缀满银饰,正是那苗地来的雪花。
雪花本是要去取下那只乱叫个不停的银壶,不经意往竹床上望了一眼,雪花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姐姐,你醒了!”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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