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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王观怎能看惯他这副打哈哈的做派,厉声道:“你若是不说,我这就上表革了你的职!”
&esp;&esp;“少府监!”张达忙拦下这个倔老头子,肩头一垮,沮丧道:“下官实在有下官的难处,这正是大将军授意,他要造园子,便吩咐下官从少府里挪用,下官实在是不敢违命啊!”
&esp;&esp;王观登时拉下了脸,胡子一撅,果决说:“全部造册,木材必须归还宫中,大将军也不行!”
&esp;&esp;张达见他意志坚定,说一不二,反倒好心劝了起来:“少府监这是何必呢?如此较真,少府监如今已年逾六旬何不……”
&esp;&esp;“不必多言,收起你的那一套我不爱听,我体谅你官小为难,余者,休得啰嗦!”
&esp;&esp;既有端倪,王观多留了个心眼,当即又命人去了尚方御府内去验查金玉珠翠、绮罗缎匹等珍奇器物。果然,回来复命说大将军曾借用许多,却不曾归还。
&esp;&esp;王观为此召集众属官要守法行事,再不准外借。
&esp;&esp;两件事赶到一起去,消息飞快,传到大将军府邸。刘融与司隶校尉毕轨、吏部尚书杨宴正把酒酣饮,得了风声,一脸的不快,毕轨把转着酒杯笑道:
&esp;&esp;“他一个半只脚在土里埋的老头子,无须烦恼,只寻个过错打发了他转到太仆的位子上去,替陛下管马去,看他还多不多事?”
&esp;&esp;听得刘融先是一顿,继而拍腿哈哈大笑。杨宴听了,略觉不妥,心道未免太急了些也太明显,需找个曲折之法……
&esp;&esp;思绪未开,外头急匆匆飞入一人来,气喘吁吁道:
&esp;&esp;“大将军,府外有人报丧!”
&esp;&esp;几人面面相觑,俱是一愣,杨宴忙问:“何人?”
&esp;&esp;“是太傅家里……”家仆一头的汗,嗓子冒烟,喝风喝得发干直痒。一语既出,四座皆惊,刘融眼睛倏地一睁,几要拍案而起,却听家仆使劲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esp;&esp;“是太傅家里遣人来报丧,征西将军的妹妹,殁了!”
&esp;&esp;蒿里地(3)
&esp;&esp;嘉柔病了两日,庭院深深,风从小小的园子里过,竹叶萧飒,夜里天河亮得清明,只剩孤寂的冷星俯瞰人间。
&esp;&esp;浑浑噩噩间,等她觉得身子好不易轻了些,被哭声惊醒。见婢子们一个个讳莫如深的神情,又都换上了一身缟素,心里直跳,喊来崔娘,望着崔娘那双通红的眼,犹豫问:
&esp;&esp;“崔娘,是太傅不好了吗?”
&esp;&esp;崔娘早料到会有此问,瞒是瞒不住的,坐到榻边,深深吸上一口气来,攥了嘉柔的手:
&esp;&esp;“好柔儿,你听我说,你可千万要撑住了,不是太傅,是……”
&esp;&esp;嘉柔梦呓般地望着她那张欲说不说的脸,陡然意识到什么,心底有铅似的东西急遽往下沉坠。愣怔片刻,只把脑袋慢慢地摇了又摇,不肯相信,一张嘴剧烈地翕动起来,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esp;&esp;崔娘看她这副情状,唯恐她被魇住了,一手搂过,急的在嘉柔背上抚了再抚:“柔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生死不由人,这生老病死的你得学着……”想自己一把年纪未必能看的开,何况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呢,便转口道,“想哭就哭吧,痛痛快快哭一场,兴许能好受点儿。”
&esp;&esp;“不,”嘉柔猛地挣扎起来,赤着脚,只穿了贴身小衣从床上跳下来,直往外奔去,唬得崔娘忙喊人将嘉柔拦下。
&esp;&esp;把人弄回来,崔娘心急如焚边给她穿衣套袜,边说道:“府里忙成一团,你又病这几日,刚好些,自己的身子可不能大意呀。再有,再伤心难过咱们终究是外人,太傅一家子才是正经丧痛,柔儿你莫要给添乱,懂吗?等征西将军回来奔丧啊,看能不能搬出去,只等日子一到,我柔儿出嫁跟萧家的小郎君和和美美……”
&esp;&esp;说着,暗瞥嘉柔的神色,心里煎熬地简直没法说,她略懂医理,时不常地趁人熟睡替嘉柔把脉,一颗心,七上八下。如今,只盼着寒冬快过,春暖花绽,到时柔儿过的另一般神仙日子,归竹窗下,弄笔案前……
&esp;&esp;嘉柔魂不守舍听着,忽站起身,人朝绫被里一趴,脸埋进去,呜呜咽咽像负伤的小兽悲鸣不已。
&esp;&esp;纤弱肩头一耸一耸的,不肯放开来哭。直到两个眼皮又酸又涩,她人往灵堂来,临近了,在一片哀泣里心口跳得迅疾,步子再挪不动。
&esp;&esp;满世界的白,层层叠叠,丧幡飞舞,到此刻夏侯妙只是由桓行简亲自给换了衣裳,口塞玉器,并未入棺。
&esp;&esp;有步履匆忙的婢子看见嘉柔,忙提裙进来,到桓行简身旁低声说了什么,他眉头微皱,随即一展起身出来。
&esp;&esp;两人视线一接,嘉柔看到的便是个腰系草绳,一身熟麻布熬到脱了形的桓行简,她几乎没能认出他。
&esp;&esp;他一双沉沉望着她,石苞也在侧,手不觉就是个按剑的动作,可腰畔空空便成了个略整丧服的情状。这个姜令婉,倒很会挑时候病,石苞不无遗憾,此刻,只把两只格外警惕的眼黏在嘉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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