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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听到帕麦斯顿的话,并没有像是对方预想的那样陷入惊慌。
自从入职苏格兰场并在东区夜间巡逻了几次后,亚瑟才明白了人与人的差别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尤其是心理素质方面,这完全是可以锻炼出来的。
作为一名久经历练的苏格兰场警官,他认为像是叛国罪威胁显然不如被东区流氓把刀架在脖子上更为直接。
亚瑟只是轻轻笑了笑,他开口道:“当然,阁下,我理解您对于近来伦敦舆论的关切。市民们本着淳朴的道德感,想要迫使政府替波兰人民做些事情,但是受限于认知水平,他们并不像是您这么了解波兰的真实情况。因此,只要有人别有用心的在媒体上煽风点火,就很容易激起伦敦市民的对抗情绪。”
帕麦斯顿听到这里,满意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起身打开酒柜为亚瑟倒了一点:“说的没错,亚瑟,不是所有市民们都有甄别信息真假的能力的。外交部比他们掌握的信息更为具体,从我们目前得知的情况来看,波兰的真实境遇显然没有报纸杂志上说的那么夸张。”
亚瑟盯着在高脚杯里回荡的暗红色酒液,笑着接道:“当然,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这些关于波兰的报道出现在《英国佬》上是一种好事。”
“嗯?”帕麦斯顿倒酒的动作忽然一顿,他笑道:“亚瑟,此话怎讲呢?”
亚瑟回道:“就像是我刚才同您说的那样,我本人也在《英国佬》上连载,再加上由于市民群体的抬爱,我那部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阁下,您也知道的,现在这个时代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如今大伙儿评价一个人的地位,除了要看天然的血统、掌握的权力以外,能不能赚钱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衡量指标。
恰巧,我就很能为《英国佬》赚钱。正因如此,我在《英国佬》的编辑部里,也稍微有那么一点话语权。如果那些涉及波兰的文章是刊登在《泰晤士报》上,我多半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的。
因为您也知道,出版自由是当初在托利党执政时期,辉格党所极力要求实现的议案。苏格兰场不可能去推翻今日执政党的功绩,那也不属于警察应该牵扯进的议题。
更别说以《泰晤士报》的影响力,今天我们的警官踏入编辑部,隔天他们就得用七八个版面怒斥我们为专制主义宪兵了。但是《英国佬》的情况显然不一样,如果文章发表在《英国佬》上,我作为他们的台柱子和股东之一,自然是有权力对每期杂志发行的内容提出一定修改和建议的权力的。
您对恰尔托雷斯基亲王和路易·波拿巴发表在《英国佬》上的文章有所不满了,您可以找到我去向《英国佬》的编辑部传达外交部的不满情绪。
但是如果《英国佬》直接把他们的稿子给拒了,他们转头找上《泰晤士报》和《曼彻斯特卫报》,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纵然您可以在其他方面继续对这两家报纸施加压力,但是恕我直言,就我在苏格兰场这几年的实践经验来看,销量就是新闻媒体的命。
只要能提升销量,总会有报纸去刊登他们的文章,哪怕《泰晤士报》和《曼彻斯特卫报》不登,其他小报里也总能揪出一堆不怕死的。呵呵,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穷人政治月刊》的威廉·科贝特和《贫民卫报》的赫瑟林顿?他们俩都是不怕死的典型。
最麻烦的是,我听说科贝特先生最近正在积极参选议员,并且根据最近的民意调查,他还有不小的当选概率。科贝特先生还未成为议员的时候,他就敢尖锐的抨击政府和军队的腐败问题,为此还蹲了两年监狱。出狱之后,他的态度不仅没有软化,而且还变得更加嚣张了。
没有议员身份的时候,科贝特先生就已经这样了。如果一旦让他选上了议员,那苏格兰场可就……阁下,您想必也听说了前段时间伯尼·哈里森的案子吧,警官们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帕麦斯顿听到这话,轻轻往沙发上一靠,他端着酒杯琢磨了一下。
就像是亚瑟说的那样,伦敦近来批评波兰问题的报纸和杂志多了去了,但是由于《英国佬》副刊《经济学人》的几位作者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所以才让帕麦斯顿盯上了他们。
不过换个思路想想,这些文章就算《英国佬》不登,其他报纸也会登。如果到时候他们果真找上了科贝特与赫瑟林顿这种臭石头,那外交部确实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首先,这俩人也不是第一次蹲监狱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公职,所以他们对于遭到逮捕这种事根本怕都不带怕的。
其次,赫瑟林顿的《贫民卫报》属于不交印花税的非法小报,售价低,流动性大,传播范围也广,查禁难度是数一数二的高。
而科贝特的《穷人政治月刊》则更糟糕,这份杂志虽然是正规的,但是科贝特本人在不列颠的声誉极高,他不仅是久负盛名的政治活动家和作家,与此同时,更是英国小资产阶级激进派的代表。
换句话说,威廉·科贝特属于辉格党在议会改革运动上的政治盟友。如果把他给铐起来,那就等于是公开和首相格雷伯爵叫板了。
帕麦斯顿虽然不喜欢科贝特,但是为了这点小事让首相来一次内阁改组,摘掉他外交大臣的官帽,还是过于刺激了。
而且就像亚瑟说的那样,让苏格兰场去查禁一名极有希望当选的议员候选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罗万厅长可不是克莱门斯警司那样对他死心塌地的没头脑,如果对双方都没影响,罗万和苏格兰场不介意卖外交部一个人情。
但是这种有可能一棍子打在苏格兰场屁股上的事情,帕麦斯顿就算说破大天,他们也是不可能执行的。当然,如果帕麦斯顿能直接说动内务大臣墨尔本子爵给苏格兰场下书面命令,那他们也可以捏着鼻子做。
不过墨尔本子爵人虽然懒散了一点,经常在议会开会的时候睡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不知道。
墨尔本子爵作为一名理智的政客,一个老婆和拜伦勋爵闹婚外情闹了十多年却依然能稳如泰山岿然不动的男人,他还不至于为了妹妹的情人主动去惹一身骚。
这也是为什么帕麦斯顿今天直接绕过墨尔本,私下里把亚瑟叫来,他无非就是打算先从他这里探探口风。
帕麦斯顿见亚瑟不上当,于是便换了一种说法:“嗯……不得不说,亚瑟,你能得到那么多大人物的欣赏,果然是有原因的。你虽然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他们的文章就算不刊登在《英国佬》的副刊上,也找不到太多好的去处吧?你确定科贝特或者赫瑟林顿愿意接纳他们吗?”
亚瑟听到帕麦斯顿肯态度有所软化,于是便趁着这个势头继续加码,他开口问道:“阁下,您知道威斯敏斯特联合会吗?”
帕麦斯顿品了口红酒道:“我当然知道了,那里都是群绅士。但是如果他们能对我表现的友好一些,那就更好了。不过……伱突然提起这群绅士做什么呢?”
亚瑟与帕麦斯顿所说的威斯敏斯特联合会对于伦敦政治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陌生,甚至于埃尔德都对这个组织有所了解。
原因无他,因为威斯敏斯特联合会的创建人之一,正是伦敦大学精神之父杰里米·边沁先生。
而那位在下院攻击帕麦斯顿在波兰问题上立场的议员汉特先生与让帕麦斯顿感到忌惮的《穷人政治月刊》创办人威廉·科贝特,也同样是来自于这个组织。
不过亚瑟现在要说的当然不是他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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