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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可惜崖儿是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人,她把苏画送回波月楼,自己倒也没走远,在王舍洲另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继续追查卢照夜的底细。
&esp;&esp;王舍隔三差五有丢了身体的人头出现,都是女人,年纪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案子一直不能破,弄得满城人心惶惶,年轻的女孩子天一黑就不敢出门了,可饶是如此,该死还是得死。
&esp;&esp;那凶手不挑,不论出身如何,只有一点要求,肤白貌美。据说一家农户早早关上了大门避祸,天将暗时女儿在院子里打水,只听见水桶哐地一声落地,追出去看时人已经没了踪影。隔几日在田垄上发现尸体,脑袋是完整的,脖子以下惨不忍睹。像西域人做的烤羊,一刀一刀片下肉,只剩模糊的骨架,勉强能分辨出是个人的形状。
&esp;&esp;胡不言看得牙酸,“楼主,你要保重啊,别忘了你也是个女的。”
&esp;&esp;崖儿瞥了他一眼,“我觉得这些姑娘的死,和卢氏夫妇有关。”
&esp;&esp;胡不言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所以牟尼神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杀人?是刀?热海公子要它,是为片肉的时候用起来趁手吗?”
&esp;&esp;狐狸满脑子奇思妙想,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废话,但也有歪打正着的时候。全武林为牟尼神璧争得头破血流,但在卢照夜眼里,也许只是一把能杀人于无形的刀。
&esp;&esp;城廓边上的小院子,院里种着一棵合抱粗的高山榕,树冠很大很茂盛,遮住了头顶的一片天,底下的空地正好可以用来纳凉吃饭。
&esp;&esp;崖儿捧着馒头,看胡不言大嚼鸡腿,说得有点食不知味:“五大门派还没对万户侯府下手,毕竟柳家有屯兵,他们不敢公然挑衅。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了,逼不出岳氏遗孤,他们也会借机把柳家抄个底朝天。只要烟雨洲一有变故,立刻放出消息,就说牟尼神璧为热海公子所得,让卢照夜疲于应付,看看城里的命案会不会就此减少。”
&esp;&esp;胡不言唔唔点头,狐狸吃鸡,吃相真的很难看,鸡油抹得满脸都是。她调开了视线,“我要再去一趟望江楼,后来回想起卢夫人吃的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esp;&esp;胡不言抽空问:“哪里不对劲?”
&esp;&esp;她蹙眉回忆,“卢照夜当时说了一句话,‘你的药还在外面炉子上蒸着’,正常情况不是该说‘煎着’么?谁的药是蒸着吃的?”
&esp;&esp;胡不言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难道你怀疑那些尸肉都进了卢夫人的胃里?”
&esp;&esp;她不说话,只是盯着他手里的腿骨看。
&esp;&esp;胡不言的脸都白了,手里的骨头噗通一声落在桌上,“别这样好吗,我只吃禽类,不爱吃人肉。虽然我之前也作了人吃人的猜测,但你在我吃肉的时候有意提起,到底是何居心?”
&esp;&esp;是何居心,就是希望他少吃一点。现在是逃难时期,每天对坐着看他大鱼大肉,实在让人糟心。
&esp;&esp;她笑了笑,“不言,你是留下看家,还是跟我一起去?”
&esp;&esp;胡不言因为出身非人的缘故,对看家等一干词汇比较敏感,总觉得她有时候拿他当猫狗养。让他留下,他肯定不干,既然和她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时刻准备好带她逃命。
&esp;&esp;仰头看天色,黄昏已至,离天黑至多还有半个时辰。然而南天起了一片霞霭,没有雨水,自然也不是阳光反射的。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楼主,仇家找上门来了,我看你今晚还是别轻举妄动了。”
&esp;&esp;崖儿顺着他的视线仰望,“紫府君到了?”
&esp;&esp;胡不言嗯了声,“烟雨洲到王舍洲花了两天,可能是半飞半走来的。”
&esp;&esp;“为什么要半飞半走?”这位仙君总是迟来半步,叫人摸不着头脑。
&esp;&esp;胡不言抱着胸揣度,“紫府君一定是觉得这女人太可恨了,‘始乱终弃又再三戏弄本君,必须尽快将她绳之以法’,于是驾云跑了一段;但是半道上又开始反省,‘本君是得道仙君,方丈洲众地仙表率,不能带头坏了规矩’,于是又落地,靠骑马赶路。”
&esp;&esp;崖儿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胡不言,你就会满嘴跑骆驼。”
&esp;&esp;胡不言说:“我冤枉死了,除了这么算,还有什么算法能解释他明明半柱香时间能到,却花了两天?要是单靠地上行走,烟雨洲到王舍洲起码半个多月,还得日夜兼程,不是连飞带跑,两天又怎么赶得到?”说罢想起什么来,半带调侃地笑道,“你们生州不是有个词么,叫近乡情怯。紫府君对你终归是不同的,人家万年没见过女人,可能你是
&esp;&esp;被识破了?崖儿心里有点慌,这个说不熟悉,但又熟悉到骨头缝里的人向她走来,脸上带着探究的神色,每近一步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那双眼,那张脸,无一不令她感到恐慌。
&esp;&esp;这就是做了亏心事的感觉,其实以前她做的亏心事也不少,奉命去杀那些兰战需要她杀的人,作为杀手,再见仇家也能气定神闲。然而这唯一一次不以杀人为目的的行动,居然会让她如此心慌气短。双手紧紧扣住茶盘,到了走投无路时只好背水一战了,虽然这一战绝无胜算。眼尾留意胡不言之前说好的那扇窗,她开始计算到那里需要耗时多久。如果现在纵身而下,以胡不言的速度,能不能赶在他出手之前逃离。
&esp;&esp;面具终究是面具,制作再精良,都有掩盖不了的破绽。不能往后退,只要退一步,下一刻就会落进他手心里,她只得微微低下头,尽量避免和他视线相交。
&esp;&esp;人活得久了,生命中过客不断,大多不会留下痕迹,但唯一有过亲密接触的则不同,不论爱恨都刻骨铭心。他还记得她的肩,她的腰,甚至她的脖子和双手,即便于万人之中,也能一眼认出她。留着小胡子,胡人的面貌,五官虽有变化,着装也大不一样。但她好像忘了,人的身高和骨架是不能随意转变的,她换装的时候,至少应当垫一下肩,增粗一下腰。
&esp;&esp;这回不会又变成老鼠吧!他试图平静,就像以前建万妖卷时一样,可不知为什么,根本办不到。他气涌如山,过去的千年万载里,从未对谁有过这样强烈的恨意。这种恨不单源于琅嬛失窃引发的罪罚,更多的是自暴自弃,和急于找到宣泄的迫切。这妖女……大司命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妖女。看看这纸醉金迷的世界,她坐拥波月楼,混得如鱼得水,原来从未想过留在蓬山。她眷恋红尘,爱慕荣华,满嘴情话,可气的是他居然曾经试图相信她。现在梦做完了,春风一度后她开启琅嬛,让他背负骂名。赔上一身清白只为偷一卷画,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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