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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1页）

&esp;&esp;他越是这么说，祝苗越是难受。祝苗还想开口说话，项澍却打断了他：“你要不今天休息一下？去医院看看你奶奶？”

&esp;&esp;祝苗想说的话全部堵在喉咙里，他原地站着，完好的那根食指用力地抠着大腿上的裤缝，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说道：“嗯，好的。”

&esp;&esp;他解下围裙挂好，默默地出门去了。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见到项澍又坐回到吧台后面静静地看书，和这家静谧舒适的咖啡厅融为一体。路上行人不多，来往匆匆，祝苗觉得自己也变成了这些过客中的一员，匆匆路过，项澍只不过抬头看过他一眼，他们又擦肩而过了。

&esp;&esp;真不好受。

&esp;&esp;进医院之前，祝苗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别丧里丧气，让奶奶担心。

&esp;&esp;祝苗拎着买来的水果从住院部进去，到了病房，却发现奶奶并不在病床上，但东西都还在，不是出院。隔壁床的家属见了祝苗很多次，早就熟悉了，一见祝苗来，忙拉住他。

&esp;&esp;“哎呀你可来了，你奶奶今天早上进加护病房了……”

&esp;&esp;祝苗的心怦怦跳起来，一时间害怕得手指尖都发麻，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忙转身出门去了护士站，一问之下，果不其然，祝奶奶今天早上病情加重，进入了加护病房。

&esp;&esp;“我、我能去看看吗……”祝苗问道。

&esp;&esp;护士说道：“每天只能探视一次，需要家属和护士站提前预约，今天已经探视过了。”

&esp;&esp;医院这里留的直属家属名字是祝苗的叔叔，也就是说祝苗如果需要探视，需要经过他叔叔的允许。祝苗的心一下子就往下沉了，他还想再问问病情。因他不是直属亲属，护士也无法和他多说，祝苗只好转身走了。

&esp;&esp;走之前，他又去之前的病房看了一眼，奶奶给他织的毛背心还剩一点点，正搁在床头柜上，伸手可及的地方。

&esp;&esp;祝苗回了一趟家，家里没人，给他叔叔打电话一时又没人接，祝苗没有办法了，蹲在自家楼下发了会儿呆，手上还拎着水果，回店里去了。

&esp;&esp;项澍已经不在店里了，换成了一柠。

&esp;&esp;祝苗已经没心思管这个了。

&esp;&esp;一柠总是面无表情，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但她总能没办法

&esp;&esp;祝苗没办法多想了，他全身心都在想奶奶的事情，如果这时候还想点别的有的没的，会有罪恶感。

&esp;&esp;他连续给叔叔打了好几个电话，总算接通了。他叔叔似乎很不耐烦跟他说，奶奶的病情也没说几句，但从这几句里，祝苗也感觉到似乎是真的不好，胃一阵阵紧缩痉挛，难受极了。祝苗说想看看奶奶，他叔叔说了周一晚上。他还想说点什么，电话就挂了。

&esp;&esp;没有别的办法，祝苗只好焦灼地等着周一，像被架在热锅上烤一样。

&esp;&esp;周一那天，祝苗一整天都无心上课，一放学就直奔医院去了。他去得早，到的时候叔叔婶婶一家还没来，只有他一个人，在护士站旁边来回踱步，快把自己转晕了。

&esp;&esp;好不容易等来了人，远远就听到他们在小声争吵。

&esp;&esp;“……医生说了，接下来如果要透析，每一次都要花几千块，现在住加护已经很贵了。”

&esp;&esp;“可是总不能放弃治疗啊……”

&esp;&esp;“救回来了也没法正常行动了，年纪太大了，接回家里谁照顾啊……”

&esp;&esp;叔叔婶婶还在争论不休，祝苗听得心里刺痛刺痛的，听不下去了，走过去叫了声“叔”打断了他们。往常叔婶见到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今天竟也顾不上了，都闭上嘴不说话。护士站的护士早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没说什么，领着他们去。

&esp;&esp;一行三人在加护病房外套上探视专用的防护服、鞋套，走了进去。

&esp;&esp;加护病房静悄悄的，只有仪器的“滴滴”声，祝苗一进门，远远见到病床就鼻子一酸，吸了吸忍住了。他越过叔叔婶婶，走到病床边。不过是几天没见，老人衰老得很快，在病床上，身体连接着各种仪器的管子。

&esp;&esp;祝苗不敢碰，只轻轻地摸了摸被子，叫了声“奶奶”，声音有些颤抖。

&esp;&esp;他身后的两个大人还在絮絮叨叨地争吵，祝奶奶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看上去毫无所觉，如果不是仪器还在正常运转，祝苗可能会以为她已经去世了。祝苗蹲下来，靠近一些，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的事情，说自己的成绩进步了，最近吃胖了一些，还长了几公分。

&esp;&esp;奶奶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但没醒。

&esp;&esp;领着他们的护士说时间到了，祝苗依依不舍地挪动脚步，那两夫妇还在小声争论，压根儿没去看老人一眼。

&esp;&esp;出了加护病房，祝苗问：“明天什么时候再来？”

&esp;&esp;他叔叔嘟哝道：“再说吧，哪儿有空天天来。”

&esp;&esp;祝苗很生气，但他没办法，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没办法的。喜欢是没办法的，不喜欢也没有办法。

&esp;&esp;他回到店里的时候，吧台后面的不是一柠，而是项澍。

&esp;&esp;老板要呆在自己的店里，祝苗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是个打杂的小工，只能兢兢业业地去后院浇水，去隔壁街的宠物店扛回来一包猫粮一袋猫砂，不发一言地把猫砂换掉，把脏的猫砂拿下楼扔到街对面的大垃圾桶里。

&esp;&esp;他扔了之后，回头一看，才发现装猫砂的垃圾袋是破洞的，大概是被猫咬过，脏的猫砂从破洞里漏出来，在他身后连成一条线，像童话故事里被扔到森林里的兄妹身后留下的面包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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