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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办法,晓不得大哥是否同意?”阿慧擦拭着泪水,凄然长叹:“我们这夫妻虽有名无实;但有缘千里,沦落天涯相会,一场不堪回首的患难情啦……这一别山高水长、弦断琴亡,阿慧免不了相思挂念;大哥只要答应一个条件,以后阿慧孤独寂寞,一旦想起,如在眼前……”话没说完,掩面失声痛哭。
“说真的阿慧,我没有资格跟你谈条件,你说吧?”以前他认为阿慧只是个多情仗义、浅薄无知的风尘女;现在发现他错了,那是偏见!其实她大智若愚,内在纯洁无瑕,其美是从苦难中磨砺出来的!与之相比,他为自己的萎琐和背信弃义感到羞耻!
阿慧止住抽泣,挂泪望着户外漆黑的天宇:“我有自知之明,生为一介贱民,风刀剑雨寒霜逼,是高攀不上。大哥说到钱,打发一个曾经坠落风尘的女子,那是污辱,也我的不幸;晓不得大哥是否清楚,有些东西并非用钱买得到,譬如一辈子的伤痛。钱,我可以一分不要,但大哥欠我的不能不答应……”
慕云感到诧异,于是疑惑地问:“你是说要……”
阿慧打断他的话:“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要名份,半个月的夫妻生活我就走,永远不会回头找你!”这时她脸庞流荡着春光,那是种美好的遐想和企盼,“大哥,半个月的时间是很短的,但对阿慧来说是一辈子的幸福;而大哥正值壮室之秋,与阿香享有天长地久……”
用半个月夫妻作交易,换得他的解脱?慕云心灵为之震撼,或许她对苦难人生已绝望,只追求曾经,不奢望永久?或许是叫他一错再错,用孩子栓住他的心?但不论出于哪种目的,他要对她愧疚一辈子!
现在他终于发现,聪明是一种美、且无与伦比,一旦被漂亮的女人拥有,美就注入天使般的神韵,变成钩魂摄魄!阿慧对他用心良苦,又一往情深,同时叫他一败涂地!之前的防线顷刻间幻灭,化作帕敢山的春色,萌发对温馨的渴求。
阿慧脸上挂着泪水和微笑:“我怀上大哥的孩子,回国去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每当回想异国蹉跎岁月,我怀抱孩子就如同见到大哥,从而品尝人生的美好和苦难,沉浸在两人结伴走过的生死‘翡翠路’,对劫后余生是种莫大的慰籍……”
蓦然间,慕云感觉阿慧脸色红润,变得美轮美奂!他一把抱过她酥软的身子,与之忘情地热吻!顿时欲望像脱缰的野马,冲垮一切羁绊,在高峰峡谷中奔腾!两人在天地作合中近乎疯狂,直到耗尽所有能量……
得到自己应该得到的,夜深滴露难以成眠,枕边慕云已沉睡,阿慧在想一些遥远的事……脑海回荡慕云与敏顿的对话,“半月之内搞定赛当那”。她听得胆战心惊,明白慕云与阿香约定要走了!很快大家就要散伙各奔东西;她也会凄然泪别,无家可归,像被吹散的蒲公英,伴随凄凉的风,一路漫无目的地飘零,直到降落在陌生的僻壤;再次经历生存的蹂躏,在岁月的鞭挞中死去活来……
阳光射过窗帘,户外一片辉煌。睁开眼,阿慧惊得爬起,赶紧套上内衣和笼基,在慕云身上打了一把:“快起来,不要再睡了,让他们晓得会笑话的!”慕云睁开惺忪的眼,“看把你吓得,像偷鸡摸狗的;有哪样可怕的,正大光明的事谁敢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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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顾鹊桥(9)
阿慧对镜梳妆:“你晓不晓得敏顿是哪样人?不怕他把这件事当信息卖给人家?”
“他想做哪样是他的自由,反正老子问心无愧!”慕云从背后抱住她,头在她颈窝磨蹭:“别提这些扫兴事,已经捅破了这层纸,两人想有距离都难,考虑多了倒是作茧自缚。”
阿慧听得吃惊,他会骂人!在她眼里慕云深沉含蓄、温文尔雅,怎么一夜就变了!突然他的手不安分,一把扯下她的笼基!她抓住他的手不放,转头不怀好意地笑:“你就不能放坚强点?该给你的我给了,该得到的我已拥有。别,别别这样……”
这下他更来劲。阿慧扭动身子朝后对他为难一笑:“算了大哥,这是没完没了的事,我还要忙着烧伙洗衣……喂喂!你千万别……”使劲挣脱推开他,自鸣得意地说:“你这人没救了,咋个露出真相?”扎好笼基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抱起两人换洗的衣服出门。
慕云慵懒地来到客厅,阿慧为他打好洗脸漱口水。大院外鸟语花香,段爷起得早,在活动筋骨。户外阳光明媚,将绿树丛生的山麓映得斑斓。慕云深深呼吸新鲜空气,感到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问:“敏顿到哪里去了?”段爷说:“他刚走,早饭没吃就要进城。”
吃完早餐,慕云收拾碗筷,“阿慧来了这长时间,我内疚没陪她玩趟佤城,今天麻烦段爷守楼,太阳落山前我们回。”
段爷老气地说:“你坐在磨子上转醒了?早就该陪她去玩的,每次回家看见她像孤雁似的,守着这阴森鬼气的洋楼,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阿慧听了十分高兴,每回买菜购物她来去匆匆,在佤城这么久从没逗留过;有男人陪着闲逛是种情调,是种精神享受,也遂了她走前的心愿。于是赶紧抱起木盆去洗衣服。为赶时间,慕云跟随她去帮忙。
在山脚的流泉下,一人洗一人浣的,心里也像清澈的流泉,在愉悦地跳跃。这是中国式的恋情,缅甸男人视洗衣下贱,把老婆当奴隶使唤。透过山麓婆娑的树木,阳光碎金般地撒下,阿慧脸上挂着笑容,搓揉衣服的姿态很美,两只丰硕的乳防一抖一抖的,那一颦一笑叫人心慌意乱,赋予无限美好的遐想。
慕云沉浸其中,悄声问:“你昨天没来那事啊,咋个骗我?”
阿慧听得噗哧一笑,伸直腰,重新扎好笼基:“让你吃惊了?明知故问!我是今天不谈昨天的事,你只说说现在去哪里好玩。”
慕云将手擦拭干净:“普押叽是佤城最大的寺庙,那气势了不得,在中国还没见过这么宏大的佛教圣地。我们去烧香拜佛,许个心愿,祝以后我俩有个好运……”
这无意触及到伤感的话题。阿慧理解他的意思,故作惊讶:“你是学医科的呀,咋个相信迷信,竟对佛教感兴趣?”慕云点了点头,凝望湛蓝的天空,神情迷惘变得异常深邃。
山脚下的风景幽静宜人,灌木和野草绿得沁出清香,令人心旷神怡。两人坐下小憩。慕云放眼远方流淌的伊洛瓦底江,感慨道:“这地方真美,不如就在佤城陪我吧?你一走,我心像掏空了似的,真的很孤独、很寂寞……”
“你想找两个老婆啊?叫我与阿香争风吃醋,让你好看笑话?”阿慧眉眼一挑,靠在他肩头:“我真的想回国……有谁会相信,我可是出身书香之家,教授的女儿呀!高中时出类拔萃,少年心事当拏云,很想有番作为……然而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下放当知青理想破灭;逃到缅甸这几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因文化不同,前途是黑暗的深渊……唉,这不是你的国家,想不落叶归根都难啦!”
说到动情处,阿慧双手伸了个懒腰,朝他妩媚一笑:“唉——现在终于想开了,半个月后我就走人!到那时,与大哥歧路挥手,从此天各一方,心中长留的是——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忆芦郎,夕阳山外山……”
一石激起千层浪,慕云听得心都碎了,这是“弘一”和尚的《送别》,她只改三字其意竟如许苍凉;由此,浓浓的依恋之情如千丝万缕,难以割舍,隐隐作痛;同时如秋风乍起,无边落叶萧萧下,钩起他的游子情怀,那无尽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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