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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第1页）

&esp;&esp;她上辈子喜欢古筝，而古筝艺术家里，她偏爱看男性弹奏。大师级的男性古筝演奏家，手指的灵活度绝不逊于女士，小关节的抓弦力度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esp;&esp;曾纬这手竹筅点茶起沫的表演，亦是如此。巧劲、力量并存，气势、优雅兼具，太抓人了！

&esp;&esp;顷刻间，那建盏里，已泛起厚厚的一层浅黄茶沫。

&esp;&esp;一旁的邵清，亦在凝神观看，看到打出的茶沫并非白雪乳花一般时，他还略有些诧异。

&esp;&esp;这曾家公子，方才执意留自己饮一盏茶，言语间颇有自傲之气，显是对他自己的斗茶功夫十分自信，怎地打出来的是这个颜色的浮沫？而他好像还甚为满意似的。

&esp;&esp;北宋茶艺门外汉的姚欢，以为茶打出了沫沫，点茶总算大功告成了吧，遂将贞妇再嫁，何耻之有？

&esp;&esp;桂月的水边，向晚时分最是宜人。

&esp;&esp;斜阳暖，风未寒，河中百舸欢闹游弋，岸上万民熙攘往来。

&esp;&esp;如果需要御用文人夸赞盛世，或者需要向外邦来贺的使节炫示富庶，那么，这个时候的汴河畔，其实比皇城的宣德楼上，更适合作为颂圣的舞台。

&esp;&esp;邵清揣着《梦溪笔谈》沿着汴河，缓缓地往抚顺坊的家中走。

&esp;&esp;他算了算，今年，是自己来到开封城的固已妙天下，人格更非那些老于官场、以善于揣摩圣意的宿宦能比。

&esp;&esp;而词，这种最少表达政治见解色彩的文体，这种高处出神天外、平处临镜凝思、即使低微处亦有趣致的文体，这种男子与女子皆能寻到共鸣之处的文体，苏学士写了那么多首，当真是恩泽凡夫俗子的心脑呐……

&esp;&esp;这个秋日里，邵先生与姚、曾二人道别，从青江坊那朱扉小院里出来，在汴河畔的榆荫下独坐半日，将苏学士的许多首词，都和了清秋的韶光，默念一遍。

&esp;&esp;他释怀不少。

&esp;&esp;曾四郎与姚欢，他们是彼此倾慕而尚未一往情深，还是男子有意而女子无心，或者是女子怯于守节身份勉力回避……邵清觉得，自己暂时，不会像好斗的小公鸡那样，去参研分析。

&esp;&esp;他更没有计划，让曾府那个线人，去打探此事。

&esp;&esp;线人，暗桩，只是用来做公事的。

&esp;&esp;对姚欢，他曾贸然地去寻官媒娘子，或叫属下见了他的心思，邵清已经有些后悔了。

&esp;&esp;他希望，自己这样身世的人，这样说不好归属于大宋还是北辽的人，这样虽绝不会哀哀戚戚但常常觉得如坐荒城的人，心里至少有一块桃花源，是只给自己每每想起就会觉得甜如桂花酿的人。

&esp;&esp;情这回事，勉强不得。

&esp;&esp;她视我如兄如友，总好过如陌路。

&esp;&esp;苏学士有词云：“璧月琼枝空夜夜，菊花人貌自年年。不知来岁与谁看。”

&esp;&esp;既然未来无法预料，默默关注她、努力接近她，终究还是要看命里是否有缘无份。

&esp;&esp;只望她能平安顺心。

&esp;&esp;她愿意为阵亡的夫婿守节，她渴慕曾四郎那样的翩翩公子，都不是错。

&esp;&esp;她立誓守节时，无人应强迫她改志。

&esp;&esp;她另觅心路时，亦不应有人说三道四。

&esp;&esp;即使这番变化来得突兀，又怎知不是因为，姚娘子她，得了月老垂怜呢？

&esp;&esp;这人世间，兵戈战乱，党争倾轧，贫病冻馁，芸芸众生已经够苦，为何还要彼此再设藩篱，为何还要恨不得用杀人不见血的刀子，捅得对方悲极而绝望。

&esp;&esp;邵清来到开封后，对南人生活中的许多，都觉得美好，唯独不能接受正时兴起来的女子裹足风潮。

&esp;&esp;他厌恶莫名其妙的审美癖好和道德标准，对于女子的束缚，甚至折磨。

&esp;&esp;此刻，想到姚欢倘使真的与那曾四郎要做眷属、不得不面对世人的品评甚至攻讦，邵清不免感慨，若她是在北辽，或许境遇能不一样些。

&esp;&esp;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后晋石敬瑭借助契丹人的力量灭后唐时，当辽军占领洛阳城后，当年才十九岁的辽世宗耶律阮，遇到了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后唐宫中女官甄氏，就不顾彼此身份的天渊之别，纳为王妃，更在其后册立其为辽国皇后。这也是辽国唯一一位汉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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