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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第2页）

&esp;&esp;孟诚深深地呼吸，拿郑玉衡的存在是“睹物思人”，由此来安慰自己。在这样的自我催眠当中，他的容忍度稍微提高了，垂着头跟董灵鹫道：“可是，母后对父皇……不会放不下吗？”

&esp;&esp;董灵鹫沉默了片刻，她很想告诉诚儿，在孟臻还活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放下了。

&esp;&esp;但这种真相对于生活在夫妻佳话里的小皇帝来说，还太过冷酷残忍。董灵鹫斟酌了一下词汇，委婉道：“所有事到最后，都是要放下的。”

&esp;&esp;孟诚在这个困惑里出不来，他道：“可你们是……你们是明君贤后啊，让任何人出现在你们中间，儿臣都……儿臣都不能容忍。”

&esp;&esp;董灵鹫又道：“任何人？那先帝的淑妃呢？行宫里的德太妃呢？你父皇纳入宫闱的十几位嫔御呢？她们算不算任何人。”

&esp;&esp;孟诚哑口无言，他怔怔地看着母亲，感觉像是有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刺痛难忍，又无法咽下。

&esp;&esp;董灵鹫轻轻地微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妻妾有别。夫妻一体，而妾是下人，不堪一提，所以不算在其中。”

&esp;&esp;从小到大，孟诚的心思就没有过几次逃脱过她的慧眼。小皇帝极沉闷地应下，脸上已经出现观念被冲击的痛苦。

&esp;&esp;董灵鹫道：“但在我心中，并非如此。她们不是下人，只是可怜人。”

&esp;&esp;孟诚道：“母后……”

&esp;&esp;董灵鹫伸出手，随意地捏了捏眉心，她有点倦怠，已经发生轻微的耳鸣旧症，耳畔像是残留着锣鼓重重敲过之后的颤动余音。

&esp;&esp;她道：“诚儿，你觉得你父亲，他对我忠诚吗？”

&esp;&esp;孟诚沉默半晌，说：“儿臣不敢妄言，儿臣只是觉得，父皇已经尽力了。”

&esp;&esp;董灵鹫居然很是同意：“没错，他已经尽力了，不光如此，他已经竭尽全力了。”

&esp;&esp;但是她又道：“可竭尽全力还不够，他的竭尽全力，没有到达母后心里的底线……这是局势不允，情义难全，与人无尤。”

&esp;&esp;“既然与人无尤，母后又何必责怪？父皇他已经、已经待母后至诚。”孟诚急促地道。

&esp;&esp;董灵鹫摇了摇头，觉得这话有点好笑。虽然皇帝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但她还是感觉到一点儿伦理纲常对她的讥讽感。

&esp;&esp;董灵鹫叹了口气，道：“待我至诚……母后没有责怪过你父皇，完全没有。”

&esp;&esp;小皇帝不明白。

&esp;&esp;董灵鹫轻轻掀过这个话题，只说了句：“你若想寻他的麻烦，不如直接跟母后说，以免坏了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

&esp;&esp;孟诚听她如此说，心中大为惶恐，他很怕母后因为一个不重要的外人，反而伤了彼此之间的亲情，一边担忧，一边又不甘，觉得郑玉衡此人真是个邀宠的奸臣无疑，竟然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

&esp;&esp;但这想法只能藏在表面下。

&esp;&esp;因为母后嘴上说着不生气，实际上却将孟诚留到夜幕，监督他处理的政务摞起来都有半人高，简直让小皇帝筋疲力尽、神思不属。

&esp;&esp;偏偏母后还捧着一盏温茶陪他，时而轻言指点，时而修改批评，温柔耐心。

&esp;&esp;孟诚根本没有脸面逃走。

&esp;&esp;别说孟诚了，连公主也跟着遭殃。董灵鹫也没让她走，孟摘月不通朝政，只能在慈宁宫里招猫逗狗，一会儿将猫太子惹得炸毛，一会儿拉着几个小女使下注簸钱，最后实在无聊得很，伏在董灵鹫的怀里睡着了。

&esp;&esp;月上中天，杜月婉持着铜挑，亲手将烛台上的灯芯挑亮，又嘱咐了几个宫人打起精神。

&esp;&esp;烛泪徒流，孟诚已经困得眼晕，看着这折子上恭敬的花哨文辞，已经有些读不懂了。他悄悄打了个哈欠，一抬首，见母后眼眸含笑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一凛，又坐直身躯。

&esp;&esp;他喉结微动，咽了口唾沫，跟董灵鹫道：“母后凤体为要，这个时候……不早些安寝吗？”

&esp;&esp;董灵鹫慢悠悠地道：“素日来，哀家少有睡得早的。皇帝猜猜，是因为什么？”

&esp;&esp;还能是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年轻不知事，有些政务不能处置。而那些国朝的老臣，也总是习惯于将大事直接呈到慈宁宫决断。

&esp;&esp;孟诚脸色一红，无地自容，想到自己登基之后，虽然也辛苦，但实在没有辛苦到这个程度，便更加不安，他道：“儿臣不孝，儿臣无能。”

&esp;&esp;董灵鹫摆了下手，让杜月婉引皇帝回去：“行了，回去睡吧，皇后已经遣人来问两遍了。”

&esp;&esp;孟诚从案前站起，看了看她怀中的盈盈妹妹，觉得小妹在母后宫中休息一夜倒也无妨，便躬身告退了。

&esp;&esp;御驾左右的内侍提起一件明黄的蟠龙祥云披风，拢在皇帝陛下的肩头，又执起四盏水晶莲花提灯，护送着孟诚回宫。

&esp;&esp;宫门开阖，一捧月色洒了进来，丝缕凉风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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