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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贺远靠在不远处的树上，一边抽烟一边等着，视线始终朝向能看见苏倾奕半个身子的窗口。他看见他笑了，又看见他点头说话，还看见他吃了自己亲手包的过年的饺子。

&esp;&esp;隔了一道门的两个人，在新年的

&esp;&esp;苏倾奕真正收到兄长来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七二年的秋天了。他不再需要劳动改造，尽管还没能重新站回讲台，但也在去年年初被安排去了系办公室做些书面工作。

&esp;&esp;苏世琛这两年一直跟另一个被“专政”的老师负责看管学校的一片菜地，住也住在菜地旁边的一间小屋子里。虽然条件依旧艰苦，但周围的政治环境宽松了不少——不再有人总跟着他，也不再挨斗——每天只是一边学习毛泽东思想一边劳动改造，空闲了还能上街买买东西或是给孩子寄封信。

&esp;&esp;眼下这封信是他思考了挺长时间后才决定给苏倾奕寄的。五年多的时间，他依然忘不了妻子当年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一幕。他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可她却连句话都没留给他。要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在，他大概也早踏上了同样的那条路。

&esp;&esp;苏世琛在信里告诉苏倾奕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又说大女儿苏叶前两年已经下乡插队了。她报名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他们这样成分的家庭，不可能有推荐上大学的机会，招工也不会轮到好单位，家里两个孩子总得走一个。苏墨年纪小，没赶上六八年扎堆毕业那一拨，好歹顺利念完初中又升了高中，不过看眼下的情形，恐怕早晚也得去插队。

&esp;&esp;其实苏倾奕早已经从贺远那儿听说了兄长一家的遭遇，可亲眼看到信的时候，还是沉默了一下午都没说话，晚上下班回了家也依旧情绪低落。

&esp;&esp;贺远瞅着他脸色不对，问他：“怎么了？学校又找你麻烦了？”

&esp;&esp;“没有，”苏倾奕叹了口气，把包里的信掏出来递给贺远，“我哥来信了。”

&esp;&esp;贺远接过信，仍有几分不安地问了句：“怎么了？是不好的消息？”

&esp;&esp;苏倾奕抿了抿嘴，又皱了下眉，末了只回了句：“你自己看吧。”

&esp;&esp;“我来看！我来看！”苏思远听见动静，从自己屋跑了出来，伸手就要抢贺远手里的信。

&esp;&esp;“你这孩子……”苏倾奕拍了下他正欲抢信的手，“都上高中了，还这么一惊一乍没规矩。”

&esp;&esp;眼下秋季新学期刚开学还没几天，暑假时苏思远成绩勉强够升入区重点高中，没有被大锅端到收底儿校。苏倾奕一直对他整天玩玩嘻嘻的读书架势无可奈何，可每次想说：“你不好好念书将来怎么办？”的时候，一想起自己这些年被斗争的经历，又硬生生住了口。

&esp;&esp;苏思远才不管这一套，略缩了下手还是把信抢了过来，贺远也不生气，端杯喝了口水：“行行行，你先看。”

&esp;&esp;“别介，”苏思远嬉皮笑脸地又靠了过来，“咱一块儿看。”

&esp;&esp;结果俩人头挨着头看完了信，一时谁都没说出话来。还是苏倾奕先开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假回去看看。”说完又冲苏思远问了句，“你对大伯还有印象么？”

&esp;&esp;苏思远只在小时候跟着大人回过几次老家，后来文革一开始就再没机会了，闻言愣愣地摇了摇头：“我就记着他戴眼镜。”

&esp;&esp;苏倾奕半晌没再说话，贺远伸手拍了拍他的腿，安慰了句：“行了，总会有机会的。”

&esp;&esp;一个多礼拜后又到了中秋节，一家三口下班下学后一块儿去了周松民家。总归是个团圆节，周家两口子没孩子，过什么节家里都是冷冷清清的，这些年贺远几乎每到节假日都会过去扒个头露一面。

&esp;&esp;姜芸又做了不少好吃的，还自己弄了月饼，临开饭前苏思远自告奋勇去安昀肃家送一趟。

&esp;&esp;“小远，我看你又长个儿了吧，比我都高了。”

&esp;&esp;“嘿嘿，我都跟我爸差不多高了，”苏思远挠挠头，又撇了撇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过贺叔。”

&esp;&esp;他说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全然忘记了他跟贺远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怎么可能随他。安昀肃听了也只笑了笑，没说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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