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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谁知打开大门,他先怔忡了一下。
&esp;&esp;监牢中凝着山石的生冷水汽扑面而来,人间阳光只侵入一寸之地,再往里看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心生疑虑,以为是监牢的通道不设火把,摆了下头让人先进去照明,很快,黑暗在火光中廓清了轮廓,辛襄猝不及防,直接看清了监牢里的情状——
&esp;&esp;根本就没有通道,他所见便是牢房!
&esp;&esp;百步见方的溶洞里山石与铁壁交相辉映,数百条铁锁绞链拧结在钟乳石与铁板上,诡异扭曲地缠着两扇巨大的宛如烈火般的翅膀,而辛鸾就困在其中,身上绞缠着细索,仿佛一只困在网中的鸟,身体垂坠着,惊悚地吊在半空中!
&esp;&esp;辛襄刹那间就不能呼吸了。
&esp;&esp;梁瑞公却还在以此自得,赶紧介绍:“这监牢乃专门为羽类化形之人所备,上有方洞供人犯入牢,只要坠身此处,绝无脱困可能……”
&esp;&esp;辛襄勃然作色,忽然回身,“啪”“啪”两个巴掌,直接抽在梁瑞公脸上!
&esp;&esp;这两个耳光抽得何其响亮,简直就是清脆昂扬!一下子就把梁瑞公的滔滔不绝打断了,原本还走在台阶上中年人,这一下被打得直接展着大袖仰面摔倒!
&esp;&esp;众人不知所措,身后人赶紧托住他们的主子,一边发出失控的惊呼声,其中一个反应最快,冲口便道:“公子为何如此无礼?梁瑞公为您效犬马之劳,您这样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嚒?”
&esp;&esp;“问得好!问得好!”
&esp;&esp;辛襄冷笑一声,侧身一指,“你西境知礼为何物,他辛鸾乃高辛后裔先帝血脉,我倒想问问,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他兴此折辱?”
&esp;&esp;辛鸾的神志还有些乱,却在听到辛襄的声音后瞬间清醒过来,他用力地皱眉,抬头去看,只见门口一片人仰马翻,不成体统。
&esp;&esp;谁知他那二舅还真有骨气,也不管刚才那两掴辛襄有多用力,立刻挣扎着站起来,抢道:“钦使容禀,臣也是害怕含章太子逃了,才……快!快快!快把殿下放下来!”
&esp;&esp;铁板上的环索格格地开始响动,链条接连地撤了下去,几个颇有眼色的扈从立刻奔过去接辛鸾,辛鸾手脚无力,任由他们抱住落地,等自己站稳了,再不轻不重地推开他们的手,拾起地上的厚重衣裳披在肩上,然后在一圈人的屏息观视中自顾自地坐下,盘膝休息。
&esp;&esp;这一套动作,辛鸾做得目不旁视,行云流水,明明是阶下之囚,却做的如帝王般温雅端静、凛然生威,他身边围拢着三十余众,有甲士、有扈从、有人打着火把,有人作势背他出牢笼,可辛鸾此时这洒然一坐,让所有要恭请他出狱的人都感觉到了不安与尴尬,一时间无措起来。
&esp;&esp;整个监牢里唯独辛远声没有表情,他立在众人之后看着辛鸾总总,绷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
&esp;&esp;五道红痕迅速地梁瑞公的脸上浮出,他觑了觑前后两尊神的脸色,见状急趋几步,直闯进众人的中央,弯下腰,朝辛鸾道:“小殿下,东境钦使是来宣旨的,您看,还是请随我等出去沐浴更衣,然后在殿上听候宣旨?”
&esp;&esp;“不必。”
&esp;&esp;辛鸾看都不看他,单手拢了下那缂丝的沉重外衣,隔着数人的肩膀直视辛远声,“我看此处便甚好。东境有什么消息,钦使直说无妨。”
&esp;&esp;辛远声亲自来了,看来外面是胜负已分,那他也没有什么好惺惺作态地遮掩的了,他接受自己的落败,只求辛襄能干脆一点。
&esp;&esp;梁瑞公还要再劝,辛襄却已经迈步,朗声道:“天衍皇帝谕敕含章太子辛鸾令——”
&esp;&esp;甲兵闻言,身上的护心铁打在环甲上打出一阵叮当作响,水一般地为公子襄让出空隙,纷纷恭谨地避出一路,辛襄接过内侍递过来的玉轴圣旨,大步走上前去,缓缓展开——
&esp;&esp;“先帝嫡子高辛氏鸾,淳厚仁孝,明允识体,今敕封陈留王,封西南滇、彝之地,食邑一万八千户,去使册命,分金赐器,赏纳陛、朱户、弓矢、铗钺,琥珀屏风,领旨三日内就藩去国,今后无诏,不必入神京。”
&esp;&esp;辛襄身后捧着器物的礼官们依次上前,红色的绸缎被掀开,其下皆是工艺不凡、精巧无双的器物摆件,其中朱户、弓矢、铗钺,乃帝王祭天所用之礼器,历来只赏赐安邦之臣,琥珀屏风等则是皆以整块原石琥珀雕琢,浑然天成,不知是哪一代流传下的珍稀藏品。
&esp;&esp;梁瑞公看得眼神发亮,心道果然还是高辛氏出手不凡,便是给这叛逆之人也有如此丰厚的恩赏,他瞥一眼那珍稀之物,又瞥一眼辛鸾,眼神在两者中来回游荡,希冀能看出辛鸾在这骤然登天的恩宠前流露的激动来。
&esp;&esp;可辛鸾没有激动,他听辛远声宣旨的时候,只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瞧不清楚辛涧意欲何为,那些托盘中呈上的器物,只有让他疑惑。
&esp;&esp;“王叔真大度,只是放逐,不是索命。”辛鸾深深地皱眉,换了个坐姿,抬头,“钦使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下,这什么意思?”
&esp;&esp;辛远声垂下眼眸,眼中同样殊无感情,轻轻撇头朝从人吩咐:“你们把东西放下,都出去罢。”
&esp;&esp;众人颔首,齐齐一声应喏,随即礼官放下了托盘,甲士大步退了出去,举着火把的扈从不知从哪里拖来一个炭盆点燃,放置到辛襄的脚下,梁瑞公看着许多人默默行动,想留,又知辛襄这是要与辛鸾说体己话,举棋不定意犹未尽地磨蹭了会儿,最终还是被人扯了一把,出去了,随后,铁门沉沉合上。
&esp;&esp;然后,整个大牢就重归安静了,好像刚才吵杂的人气只是浮光的一抹掠影。
&esp;&esp;辛襄隔着三步远与辛鸾对坐,沉默着,把一块一块的炭扔进火盆里,漆黑寒冷的牢狱里,新鲜的炭火在火盆中燃烧出轻轻的哔啵之响,他垂着眼睛,火夹子一扑,纷纷乱乱的火星便飘了出来。
&esp;&esp;“王伯的遗诏,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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