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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崖儿远看天边的流云,喃喃道:“我进天外天,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你还记得鹊山上同君野大战的秃鹫么?当初兰战给我们分派任务,每每有鹰眼监视,厉无咎当然也有。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不过小看了波月楼,以为我们连一城都攻不破,结果连失三城,损失巨大。他不敢再赌了,万一寸火城失守,下一个就是后土城。五城全溃,那他的众帝之台还能高枕无忧么?”她笑了笑,有些孩子气,“唉,我真没想到,战功会如此卓著。说实话刚入天外天时我心里没底,嘴上说得响亮,毕竟这不是寻常地方,要打通,难度太大了。后来没想到,一切竟然那么顺利,只是折进了一个明王,让我难过到现在。”
&esp;&esp;说起明王,枞言也是一阵黯然。明王不善言辞,四大护法里最踏实的就数他。两年前波月楼刚开张,那时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做买卖,连鬼都不愿登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明王端茶送水,侍弄得客人浑身舒畅。谁能想到笑得满脸花开的跑堂,会是波月楼的,可谁知他根本就不爱读书。现在遭逢骤变吃尽了苦头,于他的脾气来说,当然不会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但她舍不得他受一丝委屈,所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拘小节了。
&esp;&esp;她叹息,笑也渐渐沉进眼底,轻声说:“两个多月了,我真想他。”
&esp;&esp;这些日子再苦再难,枞言没有听她说过这样的话。也许刚强得太久,她早已不习惯外露感情,只知带着手下冲杀,向着她的目标奋勇前进。他忽然觉得她很可怜,是一种旁观者无法感同身受的可怜,分明一呼百应,却又疲于奔命。她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目标越明确,自伤便越大。
&esp;&esp;他只好安慰她,“拿到龙衔珠就能去极地了,再坚持一下。”
&esp;&esp;她点点头,“可是……我发觉这厉无咎很怪异,看他的言谈举止,有的地方很像他。”
&esp;&esp;枞言没有和紫府君相处过,并不知道她所谓的像,究竟是她个人的感觉,还是确实如此。他反而觉得厉无咎混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邪性,这种邪难以描述,像墨碗装水,你跟本弄不清碗里的水究竟是清是浊。
&esp;&esp;反正小心行事总没错,他们找了个客栈住下,进门便有小二上前招呼:“是波月楼的岳楼主么?小的已经给二位准备好了上房,请随我来。”
&esp;&esp;看来又是厉无咎的安排,进了这寸火城,似乎再也跳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崖儿庆幸不已,还好苏画他们折返了,如果这么多人一同进城,那波月楼就真的彻底完了。
&esp;&esp;既来之则安之吧,他们跟小二上了楼,夏季背阴的房间最舒爽。小二推开窗,窗外就是一棵高大的芭蕉树,凉风袭来,大片的树叶摇摆。芭蕉树一低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小河正随潮汐涨水,据小二说,这河通着木象城的大江,是寸火城中唯一的活水。
&esp;&esp;小二安顿完他们下楼去了,崖儿站在窗前远眺,淡声道:“这个厉无咎,简直无所不能,我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他知道我要龙衔珠,更知道我要这珠子是派什么用处。我实在想不通,他究竟从哪里得来了这些消息。”
&esp;&esp;“非妖非仙,却神通广大。”枞言有些懊恼,“他对我们了如指掌,我们对他却一无所知。早知如此,我应该先上众帝之台探探路,至少弄清楚他是何方神圣。”
&esp;&esp;崖儿却一笑,“能让你探清底细,他就不是厉无咎了。反正走到了这一步,今晚先进烛阴阁再说。”
&esp;&esp;枞言还是那句:“我跟你一道进去。”
&esp;&esp;她也仍旧摇头,“他想要神璧,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倒是你,如果他觉得你碍事,也许会想办法除掉你。再说万一我出了意外,没人通知苏画他们,你想让波月楼全军覆没?”
&esp;&esp;枞言拗不过她,直到她进烛阴阁前,还是一脸不情愿。
&esp;&esp;她在他手上按了一下,让他沉住气。回身望向塔楼,苍黑的天幕下,一个沉重的轮廓矗立着。烛阴阁前燃的也是地火,鲜红的火舌在炮烙一样的铜柱上吞吐,照亮台阶顶端的人。他一身黑袍负手而立,俯视的神情冷如坚冰,和白天的随和形成鲜明的对比。
&esp;&esp;这才是真正的众帝之台右盟主吧!崖儿定住神,提起袍裾上台阶。他看着她一步一步接近,在她即将登顶前,转身进了烛阴阁。
&esp;&esp;阁门两旁有卫士执矛而立,陪同前来的火宗宗主并未跟进去,送到门前便顿住了脚。不过这位宗主看样子对她很不友善,乱蓬蓬的胡鬤上方一双猎隼般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里面有刺刀,恨不得将她凌迟以解心头之恨。
&esp;&esp;崖儿没理会他,众帝之台的护法不过如此,技不如人却会瞪人。寸火城要不是有厉无咎提前出马,这刻朝颜应该正横在他脖子上,他还有机会站着叫板?
&esp;&esp;不过这烛阴阁实在是太热了,甫入大门,热浪便狂卷而至。地心积攒了亿万年的能量,从一个小小的出口喷薄而出,那是怎样穷途末路般的疯狂和汹涌。热对寒,火对冰,只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才能抵御八寒极地的严酷。
&esp;&esp;厉无咎佯佯前行,曳地的袍裾在青石铺就的狭长甬道上逶迤,火能洁净一切,所以这烛阴阁里一尘不染。
&esp;&esp;崖儿抬袖掖了掖颌下的汗水,再看那位盟主,这地狱般的烈火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烛阴阁里暗藏机关,从破解到进入台口,至少需要半个时辰。这么高的温度,普通人至多一炷香就会毙命。”他冷冷打量她,“岳楼主如何?还撑得住么?”
&esp;&esp;她方寸不乱,笑道:“还成。不过我很好奇,盟主所谓的机关,是否真的能困住我半个时辰。”
&esp;&esp;她口气不小,当然有本事的人用不着妄自菲薄。他也曾估量过她的用时,波月楼的机关虽不及千机门,但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当真让她闯,也许一盏茶的工夫就足够了。
&esp;&esp;兰战对杀手的训练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如果不是死在好色上,应该会有更大一番作为。他死后波月阁落进了这丫头手里,她快刀斩乱麻,杀光了那些受重用的老人,波月阁和众帝之台的联系便就此断了。也好,让她自己当家,反而比在兰战手里更安全。至于兰战,一把失控的刀,断了并不可惜。
&esp;&esp;二十二年,等得够久了。
&esp;&esp;他回身复看她一眼,很久以前,有个女人在通天塔前临阵一舞,迷倒了多少英雄豪杰。她的五官和她长得极像,但柔艳之余又多七分英气。她穿一身劲装,细甲覆体,神采张扬,越是这样,越让人想看她彩裙翩翩,莲步轻移的模样。无奈,她要去八寒极地送死,白白浪费了一身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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