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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崔嵬的双眼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明亮,他好像在福至心灵间就明白了严璟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大概与一直萦绕在自己心间的各种情绪差不了太多。所以他一点也不急迫,弯了眉眼看着眼前的人:“你不怕我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在战场上分神吗?”
&esp;&esp;严璟笑了起来,他伸出手隔着头盔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头顶:“我怕我说了你才会分神。”他眼里的笑意淡了些许,目光突然变得坚定,“更何况,我相信我们右将军永远坚韧且坚定,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摇。”
&esp;&esp;可能因为严璟的语气太认真,让崔嵬的脸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小声嘟囔道:“那也说不准,毕竟以前从未遇见这样的事……”
&esp;&esp;他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住,因为严璟倾身凑近了他,崔嵬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只剩下严璟俊美的面容在眼前不断地放大,让崔嵬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然后——他感到严璟用额头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前额,力道不重,却因为碰到了头盔而发出了轻响。
&esp;&esp;崔嵬蓦地睁开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严璟,就在错愕之间,那人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响起,崔嵬瞪着一双眼,听见那人缓缓道:“祝我的将军逢战必胜,更祝我的将军平安康健。”
&esp;&esp;崔嵬微怔,在瞬间回想起,那一日他们一起在春风楼共饮,这人举起酒盏,轻轻碰在自己的酒杯上,也说了同样的话。
&esp;&esp;不,并不是完全相同——那一日严璟说,“祝我们将军……”,而今日,他凑在自己耳畔认真而坚定地说“我的将军”。
&esp;&esp;有什么东西好像哽在崔嵬喉间,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或者说,自从与这人相识以来的种种经历,自己心间的百般变化,都是无法形容的。
&esp;&esp;他先前十七年的人生里,有父母阿姐,有三军的将士,同生共死的兄弟,还有西北这些脆弱善良需要自己庇护的百姓。
&esp;&esp;在不知不觉间,又装了这么一个人进去,并且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分量。
&esp;&esp;他总想时时刻刻地见到这人,想要将自己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与之分享,想要他平安喜乐,更想要他自在惬意。
&esp;&esp;所以,他便一直这么做了。或许也有过刹那的惶然无措,也妄图去理清这其中的机缘巧合,但终究还是由着自己的懵懂与无畏,追寻着自己的本心一路走到了今日。
&esp;&esp;到了此刻,看着面前这人的眉眼,哪怕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但崔嵬心下已是一片清明。他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离地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那我也只能再祝璟哥可以自在惬意。”
&esp;&esp;严璟弯唇:“借将军吉言。”
&esp;&esp;崔嵬认真点头:“为将者言出必行,从不食言,所以,今后我会保璟哥永远自在惬意。”
&esp;&esp;笑意在严璟眼角眉梢漾开,他微微抬起头,看了看愈发明亮的天色,目光转回到崔嵬脸上,而后温声道:“差不多了,阿嵬,你该走了。”
&esp;&esp;崔嵬扭过头,朝着来路看了一眼,浩浩荡荡路过的大军也差不多走到了尾部,确实该离开了。他伸手抓住了马缰,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在心间萦绕了一早的嘱咐说了出来:“璟哥,西北不比都城,霜寒露重,接下来只会越来越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esp;&esp;出乎崔嵬意料,严璟并没有嘲笑他的唠叨,而是点了点头:“好。”
&esp;&esp;见他答应,崔嵬稍微松了口气,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城门前的人,目光在他身上凝结许久,最后道:“璟哥,我会记得你方才的话,等我回来,你也要记得要告诉我的事。”
&esp;&esp;严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直在这里,片刻不敢忘。”
&esp;&esp;
&esp;&esp;崔嵬那日说的话并不多,但严璟却牢牢地记住了每一句,而后他便发现,崔嵬的话总是不会错的,比如,云州城的秋日确实要比都城难捱的多。
&esp;&esp;云州城地处西北塞外,本就沙多风大,到了现在这个时节,气温骤降,秋风凛凛,吹在人脸上,就像是刀子一样刮的人胆寒。加上自西北戍军出发之后,严璟突然就失去了出门的兴致,索性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再不出府门一步。
&esp;&esp;秋风萧瑟,哪怕门窗紧闭,严璟依然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软榻旁的炭盆上,薄唇紧抿,手里的书也再看不进去。
&esp;&esp;他在府里有人照料依然能够感觉得到西北的深秋的萧索,那人在茫茫大漠之上,又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esp;&esp;其实严璟心里清楚,在常人眼里或许十分艰难且辛苦的事情,在崔嵬眼里或许不过是小菜一碟,他经历过各种的艰辛,也承担过无数的苦难,疆场之上或许只要无关生死,都是小事一桩。
&esp;&esp;可是这对严璟来说还是第一次——他的少年强大且坚韧,他却依然忍不住要牵挂与心疼。
&esp;&esp;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轻响,凛冽的寒风趁机钻进室内,打断了严璟的思绪。他掀起薄薄的眼皮,朝着门口看了一眼,银平已经关上了房门,朝着严璟举了举手中的食盒:“殿下,厨房煮的汤好了,您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esp;&esp;严璟将手里的书放下,从软榻上下来,赤着脚踩在地上惹得银平不由发出一声惊叫:“殿下,您怎么就这么赤着脚下来了?”
&esp;&esp;“嗯?”严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趿拉上旁边的鞋子,揉了揉额角,“这屋里这么暖,没必要那么紧张。”
&esp;&esp;“怎么能不紧张,您风寒可是才好。”银平一面收拾软榻一面道,“怪不得淑妃娘娘总说这云州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才来多久,您就病了一场。吃了这么多日的药,本来已经见好了,那一日您天不亮地出门,回来反倒是更严重了,这又养了这么多日总算是好了,当然得注意些了。”
&esp;&esp;严璟净手之后在案前坐下,闻言朝着他看了一眼:“说得好像我有多娇弱一样,不过是风寒而已,没必要小题大做。”他微垂眼帘,轻笑了一声,“再说,我染个风寒跟云州是不是好地方有什么关系,我在都城就不得病了吗?母妃她又没来过云州,怎么知道这里有多好。”
&esp;&esp;“小人在这云州城也待了大半年,倒也没觉得有哪里好。”银平小声嘟囔了句,又忍不住朝着严璟扫了一眼,“不过,若非要说哪里比都城强的话,自打到这云州来,殿下的心情确实要比以前好了许多,不过,近一阵好像又变差了。”
&esp;&esp;严璟听着他的话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有回应。掀开汤盅的盖子,轻轻嗅了嗅,忍不住道:“是羊肉汤?”
&esp;&esp;“是啊,殿下,”银平回道,“这种天气里喝点羊肉汤可是大补。”
&esp;&esp;“是啊,”严璟轻轻叹了一声,目光落在那汤盅上,低低道,“也不知道军中有没有羊肉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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