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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父皇还能不能站的起来,皇兄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严琮冷笑一声,“你勾结崔氏软禁重病的父皇,进宫探望父皇的文武百官,盗了宿卫军的兵符,龟缩于皇城之中,不会真的以为就能成功吧?旁的不说,崔氏难道会放着亲子不管,扶皇兄你这个庶出的儿子坐上龙椅?要我说,皇兄你还是天真了点,还不如就留在云州城,好好的当你的藩王,待我除掉乱国的崔氏,看在你我兄弟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于你。”
&esp;&esp;“那不是浪费了二弟让人指使我母妃诱我回都城的一番心思?”严璟唇边带着嘲弄的笑意,语气却格外漠然,“我不回都城,二弟又怎么能斩草除根呢?”
&esp;&esp;严琮微眯眼,手搭在腰间剑柄上:“怪不得我舅父说,别以为皇兄是个废物,就不放在眼里了。皇兄这么多年默不作声,种种局势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很可惜,这一次,皇兄你选错了边。崔氏祸国乱政,我早晚都会将她除去,到时候也没办法对皇兄你手下留情了。”
&esp;&esp;说到这儿,他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淑妃费尽心思才给皇兄求来的婚事,皇兄倒是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若是皇兄娶了何小姐,大概也不会走上这条错路。”
&esp;&esp;“究竟是皇后祸国乱政,还是二弟你及郑家逼宫谋反,现在争辩,也没什么意思。”严璟抬手拢了拢披风,手掌压在城墙上,在积雪上留下一道掌印,而后他缓缓道,“谁站到最后,谁才能说了算,不是吗?”
&esp;&esp;从小到大,严琮都未把这个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兄长放在眼里过,然而此刻,当他抬起头仰望城墙,却发现他那位皇兄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就好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冷艳而又自信,凛然不可侵犯。
&esp;&esp;严琮从心底生起几分烦躁的情绪,他轻哼了一声,拔剑直指城墙:“皇兄倒是有底气,看起来皇城之中的消息并不怎么灵便嘛,大概是还以为,只要撑下去,到西南或是西北的大军回援,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只是可惜了,不管是哪路援军,都来不了了。”
&esp;&esp;严璟微微蹙眉,面上却并不显露情绪,他不动声色地看着严琮,听着他缓缓道:“五日以前,南越王亲率五万大军长驱直入,西南军已是自顾不暇。至于西北,那位号称百战不殆,斩杀过无数北凉人的宣平侯终于在北凉遭了报应。”
&esp;&esp;他说着话,低头看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剑锋,轻笑了一声,抬头朝着严璟继续道:“这漫天飞雪的,皇兄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妨回去告诉那位皇后娘娘,她那个神勇非凡的弟弟可是再也回不来了,他们崔家,这一次,彻底完了!”
&esp;&esp;城楼之上的北风似乎比别处的还要强烈,严璟的披风被掀起,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右手握紧成拳,青筋泛起,面色就好像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惨白,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风中,脑海里满是西北戍军出征那一日,天色将明的云州城外,他轻轻碰了碰那少年的额头,凑在他耳边说:“祝我的将军逢战必胜,祝我的将军平安康健。”
&esp;&esp;然后崔嵬回了他什么?
&esp;&esp;严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记得崔嵬说:“为将者言出必行,从不食言,所以,今后我会保璟哥永远自在惬意。”
&esp;&esp;严璟喉头抖动,良久,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红痕,肃杀之意氤氲而起,他突然回手,从身边侍卫手里夺过一张弯弓,如行云流水一般搭箭引弓,利箭破风而出,朝着城下飞驰而去,漠然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意图攻城者,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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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漫天的飞雪是何时停下的无人察觉,杀伐声消散,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宿卫军到底守卫皇城多年,个个都是精锐,加之占据地利,让严琮手下的两千人没能占得丝毫的便宜,最终不得不鸣金收兵,暂时放弃了这次进攻。
&esp;&esp;严璟一手撑在城墙上,目光望向城下渐行渐远的叛军,心中有数,这不过是一次短暂的休整,很快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esp;&esp;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esp;&esp;他低垂视线看向手里的长剑,剑刃上沾着仍温热的鲜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到脚下,将脚下已经被踩得坚实的积雪慢慢融化,而后染成一小片血红。方才的战斗中,他用这把剑,刺穿了不知多少妄图攀上城墙进入皇城之人的胸膛,他身上也沾满了血污,但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再没有惶恐或是茫然,更不会再因此而觉得不知所措。
&esp;&esp;因为严璟问心无愧。
&esp;&esp;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些人因何而死。他虽不善战,但,也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人从他眼前攻进皇城。因此哪怕这些人再卷土重来,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畏惧。
&esp;&esp;严璟用城墙上的积雪擦了擦剑上的血渍,将长剑收回鞘中,目光从凌乱的城墙上掠过。到底没有什么对阵的经验,方才虽然能够支撑,但激战过后,疲惫还是露出了苗头,两条腿就仿佛僵住一般,沉重至极。
&esp;&esp;严璟微珉唇,面上却不显,他朝着不远处的宿卫军首领点了点头:“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们了,切莫掉以轻心。”
&esp;&esp;方才一战,多年以来风评极差的瑞王之杀伐决断给宿卫军造成极大震撼,以至于现在再看见严璟,仍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首领朝着严璟深深一揖,以表对方才一战的敬重,直起身时,看到的只有其背影,还有原本雪白披风上的遍布的血迹。
&esp;&esp;城墙之上的厮杀与争斗对皇城之中没有丝毫的影响,永寿宫一如两个时辰之前一般沉寂,以至于严璟站到殿门前之时,有刹那的恍惚,仿佛自己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阵幻觉。他面上有刹那的犹豫,而后将几乎被染红的披风解开,随手扔到长阶之上,才伸手推开了厚重的殿门。
&esp;&esp;崔峤仍端坐于龙榻之前,手里握着一样东西,低垂视线目光久久地凝结在上面,直到听见脚步声时才微微侧目,看见严璟身上的血污时一怔,随即道:“结束了?”
&esp;&esp;“是,”严璟将腰上的佩剑摘下,淡声回道,“让他们伤了些元气,虽然并不能彻底解除眼前的困境,但是最起码今晚我们能睡一个好觉了。”
&esp;&esp;崔峤看了他一会,微微笑了一下,眼底却有别样的情绪闪烁,似乎是在纠结什么,最终才轻轻抬手,将一样一直握在手中的东西递到严璟面前。
&esp;&esp;崔峤的神情让严璟的心莫名的一紧,就像感知到什么一般,他喉头微颤,下意识就将还染着血渍的双手负在身后,一双眼紧锁在崔峤面上,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涌上心间,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自己开口,“这是什么?”
&esp;&esp;声音听起来极为平静,却难掩其中的颤抖。
&esp;&esp;崔峤薄唇微启:“战报。”
&esp;&esp;严璟负在身后的双手用力的握紧,他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母后也知道,我对这种事并不擅长,战报这种东西实在是没有给我看的必要。”
&esp;&esp;“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崔峤微垂下眼帘,发出一声轻叹,伸出的手却十分坚定,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esp;&esp;“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sp;&esp;严璟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只手,以及那封被托在掌心的战报,二人就这样僵持着,良久,他闭了闭眼,终于将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
&esp;&esp;指尖残留的血迹在那张单薄的纸上留下两道血红的指印,落到严璟眼里,格外的触目惊心,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扯过了袖口,想要将那指印抹去,但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esp;&esp;崔峤扭过头去,轻声道:“我先回昭阳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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