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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震响间,只闻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营中传出,贵不可言。“北秦大军攻顶,孤的性命危在旦夕,今日恐不得保,七位纵想下山,怕也要先保孤之万全。”随着帐中之声落定,大帐帷帐被拉开,韩烨一身银白盔甲坐于帐中,他望向云景山的四周旷野,唇带笑意,稳若泰山。显然他口中之话,并不是对达赤和北秦士兵所言。达赤愣神间,只听得数道苍老的叹息声响起,七道人影从半空掠来,毫无声息地落在山顶营帐和北秦大军之间。以气御飞,落雪无痕,难道是准宗师?端这七人的武力便让达赤如临大敌。难道大靖太子孤身留在云景山,依仗的便是这七人!只是这怎么可能,西北地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大靖准宗师?“那封指引我们来此的密信,可是殿下所为。”为首的灰衣人望向韩烨,神情灼灼,问。他们十人武力虽高,却并不熟悉偌大的西北战况,嘉宁帝自他们入西北起便给他们安排有一应服侍和打探消息的暗探。帝梓元留守邺城、韩烨攻打军献城的消息两日前才送到他们手中,他们从休整地赶来,便得知统帅独留云景山顶,哪知刚到山顶便看到了北秦三万铁兵围捉韩烨。这一切如此凑巧,时机分毫不差,若不是独留在云景山山顶的韩烨有意为之,又有谁能做到?韩烨颔首,“龙老多智,孤瞒不过你。”灰衣人摇头,眼底竟多有赞赏,只道:“殿下好能耐,竟能让陛下为我等安排的暗探为您所用,我们十人,怕是自入西北起便被殿下耍得团团转。俞老折损在虎啸山,怕也是殿下的手笔吧?”“已过之事,何必再谈。孤答应过俞老,西北之事,绝不祸及其满门。”韩烨淡淡开口,一派坦然。“既然殿下坦陈,我也不多言。我等入西北乃领命而来,并不受殿下所制,殿下应知我七人要离开此处去往军献城也不过一日时间,只要靖安侯君仍在西北,她便注定难回中原。殿下还请保重!”灰衣人开口,沉着冷静,仿佛丝毫不受韩烨所制。灰衣人转身便欲离去,达赤还来不及欣喜,便见那为首的灰衣人猛地飞身朝大帐中朝韩烨擒去!只是有人比他更快,灰衣人飞身入账,擒拿韩烨的双手却堪堪停在其半米之处,再难寸进。灰衣人面前,韩烨以剑持于颈间,淡淡的血丝从颈间流出,一字一句沉声开口:“孤的命,对你们而言,永远比靖安侯君重,如孤死在云景山上,就算你们诛杀了帝梓元,对我父皇而言又有何用。”当初韩烨被困军献城时便知对这入西北的十人而言,诛杀帝梓元虽为死命,可有一道命令,绝对在诛杀帝梓元之上——那就是保住他这个大靖太子的性命!韩烨若死在西北,大靖二十年内后继无人,又有谁能抵抗日渐强大的帝家。若这世上有绝对了解嘉宁帝的人,便只有他一手养大的嫡子。这七人绝不会放任韩烨留在山顶被北秦人活捉,刚才他们所言不过松懈韩烨心神,擒住他带他下山才是这七人的目的。可韩烨竟宁愿自绝于云景山顶,也不愿活生生地随他们下山。灰衣人脸色冷沉,眼底涌出怒火,“殿下,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等也不过忠君之事!”“孤知诸位领君命而来,但孤要的是这场战争的绝对胜利,你们三军阵前诛杀统帅,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韩烨从椅上站起,神情卓然,“只要邺城得保,你们拦住这三万人,孤向诸位承诺,当初答应俞老之事,也必允诺诸位!”灰衣人神情数变,见韩烨手中长剑始终未离颈间半分,他朝帐外的北秦大军看了一眼,回转头,叹声开口。“殿下,您心术算尽,这三万北秦军本就是您为我等准备的,否则就算今日有您相劝我等也会赴山南城诛杀靖安侯君,为了帝梓元,您不惜违抗父命,以命将我等困在这云景山顶,如此牺牲,究竟为何?将来帝家崛起,你们两家血海深仇,您真当帝家会留韩氏宗族一条生路?那时您又当如何自处?”灰衣人放下擒拿韩烨之势,朝后退去,直至退至营帐外,他朝韩烨深深一躬,沉声开口。“殿下,您是大靖的太子,我十人之命不足挂齿,可您将来如何在帝家崛起下保住韩氏江山?那帝梓元一条性命,当得您如此?”连声质问,大帐内半晌未言。韩烨放下手中之剑,望向这七人。“诸位说得不错,孤首先是大靖韩家的太子,所以韩家之错,就是孤之错。韩家的罪,就是孤的罪,犯了错就要认,有罪就要赎。如何保大靖江山,那是孤的事,如何保韩氏宗族,那也是孤的事,孤既然敢保帝梓元,就一定也能保下韩家百年太平。至于帝梓元当不当得孤救她一命,你们说了不算,孤说了也不算,她值不值得,日后天下百姓自有公论!”云景山顶,韩烨朗朗之声,响彻云霄。如此之言,方端得上是大靖储君,一国太子!营帐内外,久久未言。那七人立在皑皑云景山顶,竟一时无法反驳。韩烨自帐内走出,迎着奉嘉宁帝之命而来的七位准宗师,声音铿锵冷静:“孤有言在此,靖安侯君的命,孤保定了,她若亡于诸位之手,西北亦是孤埋骨之地。她若能活,孤答应诸位,只要诸位这一战能拦住这三万北秦大军,孤便能保大靖江山的安宁和诸位氏族十年荣华!”韩烨之声铿锵有力,这七人神情一变,他们看向身后的三万北秦军,神色沉重,太子不仅要帝梓元活,还要保下邺城!他们七人自被引入云景山起,便失了选择的机会。事到如今,已毫无选择。这七人对视一眼,互相颔首,朝韩烨的方向执手行礼。为首的灰衣人沉声开口:“我七人跌宕半生,武达准宗师,本不该再涉皇室争端,奈何皇命难为,我们此次入西北皆为氏族存活而来,殿下既允诺,我等便相信殿下,今日之战,不论我七人生死如何,还请殿下将来护我等氏族万全,不要祸及无辜。”不远处的达赤听见这话,不由得面色大变,来的居然真的是七位准宗师!山下爆炸声接连响起,云景城的惨状犹若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能再等了,他猛地拔刀挥向天际朝身后吼。“众将士听着,只要活捉了大靖太子,这场仗我们就胜了!凡活捉大靖太子者,连升三级,赏黄金千两,良田万顷!”达赤的怒吼响彻在云景山山顶,如此诱人的厚赏下,北秦士兵体内的好战血性被挑起,双目赤红疯狂地朝中军大帐涌去。大帐外的七位准宗师围城半圆,齐齐飞跃数米,将如潮水般涌来的北秦士兵拦在了营外五十米处。准宗师虽武力超绝,但北秦兵士个个悍勇,又不畏生死,云景山上一时陷入了胶着之中。云景城下,鲜于焕领着尚存的三万军队和城后两万大军合拢,和苑书展开了生死夺城之战!此时的双方,在韩烨毁城诱敌之下,竟都只剩下五万之数。这一战,韩烨以一人之智毁鲜于焕七万大军,足以重新书写云夏大陆的战争史。恰在此时,连天烽火伴着云景城的交战从南方延绵而来,军献城的决战终于拉开了序幕。营帐外,七位准宗师围成的半圆内,韩烨一身盔甲,长剑在握,他的目光逡巡着落在远处山间的军献城烽火上,眼底的神情却沉静得不似置身于一场生死之战里。这一刻,这一战,他究竟等待多久了?是从他知道帝家满门冤死真相的那刻起?还是仁德殿外帝梓元当着朗朗朝堂质问帝家叛国的真相起?是从他爱上任安乐起?还是从他立誓这一辈子都要护着帝梓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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