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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瞥了阿弦一眼道:“还算过得去,听说崔家让个极厉害的管家娘子照顾她起居,应该很快就会养好。”高宗便笑道:“但如果太劳心劳力的话,就算多好的补品也是枉然。朕方才跟阿弦说,让她不可因户部的事情过于操劳,皇后你说呢?”武后道:“这是陛下的一片心意,臣妾当然也这么觉着。但一切还得从她的意思才好。”在高宗对面落座,看了一眼阿弦先前咬了一口搁在旁边的蟹饆饠,武后笑道:“这是什么稀罕的好东西,我来尝尝。”她竟举手拿起阿弦吃过的那块,自己就着咬了口,笑道:“果然是美味。”阿弦从旁看个正着,待要拦阻已来不及,且武后明明已经看过是她咬过的饆饠,她竟毫不在意。高宗并未察觉,只顺势说:“这是长兴坊里新流传的胡人小吃,还是太平告诉朕的,特意让张公公给做的。”武后津津有味地又吃了几口,回头招呼阿弦:“怎么不过来坐?一块儿吃。”阿弦道:“臣不敢。”武后笑对高宗道:“陛下你瞧瞧她,这幅拘谨的样子都不像她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高宗越发心酸心疼,便对阿弦道:“皇后都发话了,快过来坐着一块儿吃。”阿弦只是摇头不肯。武后嗤地笑了出声,对高宗道:“我先前跟陛下说过,这个孩子最爱干的就是‘抗旨’,如何,可领教了?”高宗笑道:“阿弦她……”武后道:“其实,不用陛下唤她,我自有法子。”高宗才要问她是什么法子,武后已经站起身来,她走到阿弦身旁,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桌边儿,按着肩头令她落座。原来是“强行”的法子。阿弦无法抗拒,遂木讷地任由她安排,武后见她坐了,自己也才挨着落座:“方才你那个已给我吃了,我再赔你一个就是了,可不要就因此恼了我。”说着,武后自己拎了一只饆饠放在阿弦的面前,笑吟吟道:“来,补给你一个好的。”---离开大明宫,阿弦无精打采地往回,车行半路,忽地有人拦着。探头看时,车窗边探出一张笑容可掬的脸,道:“女官大人,我们陈大人问女官大人可有空赏光飞雪楼么?”阿弦道:“做什么?”“我们大人请客。”“抱歉,我不得闲。”阿弦一口回绝。正要让车夫前行,那小厮又道:“我们大人特意叮嘱,要我告诉女官,是为了故人来京而请客。”“故人?”阿弦疑惑。小厮笑道:“正是,你去了就知道了。”阿弦猜不透这话意思,但提起陈基,顿时想起上次不欢而散,何必又徒增尴尬。因此仍是一心要回怀贞坊,车行半路,阿弦因惦记那声“故人”,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便让马车调头。车马来到飞雪楼,阿弦下楼,抬头看时,匾额字迹宛然,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初自己才进长安,站在飞雪楼下听楼上卢照邻念诵《长安古意》时候的情形,那种无比震撼之感,仍是这样清晰。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那跑堂的当然认得阿弦,急忙领着拾级而上。来至二楼,阿弦一眼瞧见角落里一张桌子旁,是陈基靠墙而坐,今日他并未穿那威风凛凛的官袍,而是一身常服,带笑不知在跟旁边的人说什么,眼睛却时不时地瞥向楼梯口,当看见阿弦出现的时候,眼中忍不住地笑意闪现,举手向着她一招。阿弦见桌子不大,且只有陈基并那陌生之人,心中冷悸,自觉陈基一定是随口诓骗,哪里有什么故人!偏偏自己最爱上当。皱眉,阿弦转身便要下楼,那边陈基叫道:“弦子!”匆匆跳起来追了过来。阿弦心中大恶,头也不回地下楼,见他追的急,阿弦抄近路往后门处赶去。才出门来到巷子里,陈基已经追上:“弦子!”他纵身一跃,顺势握住阿弦手腕,将她拦住。本能地,阿弦反手一甩。陈基只觉着手肘酸麻,顿时松手往后跌去。阿弦余怒未消,喝道:“我说过了彼此不要再见面,陈大人就不用费尽心思了!”陈基默然看着她。阿弦无言以对,转身欲去!然而就在转过身的刹那,阿弦的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黑胖的脸,这人站在阿弦身后,此刻呆呆地望着她,仿佛有些不认识她是谁了。阿弦愣了愣后,不由脱口叫道:“高建?!”这来者,竟果然是在桐县县衙里跟阿弦“要好”的高建,也不知是几时来京的,衣裳虽已经换了,但仍是这般皮糙肉厚的憨实模样。高建见阿弦呼出他的名字,这也才肯信了她就是阿弦:“你……阿弦,真的是你?”高建也猛然窜了过来,张开双臂待要抱紧,蓦地想起一件事,忙讪讪地缩手,两只肥厚的手掌交握,高建道:“你原来、原来是女孩儿么?”阿弦见他张手又缩手,笑道:“是啊。”高建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红了脸,挠挠头道:“我早就知道,你长的这样好看……绝不可能是男人。”两人说话之时,陈基已经占了起来,正在拍打身上泥尘。高建早也抢过来扶住:“哥哥怎么样?”阿弦也有些羞愧,本来以为陈基不安好心,不由分说地便错怪了他,如今见高建赫然就在眼前,阿弦只得低声讷语地说道:“陈……是我、我误会你了。”陈基却冲她笑了笑,道:“没什么,还是我自个儿不好,谁让我就贼眉鼠眼地让你误会了呢。”自嘲一般。两人说了这两句,旁边高建越发看出不妥。毕竟原先陈基在桐县的时候,不管他去何处,都会有个小尾巴跟着他,那是阿弦。从年幼到年长,阿弦对陈基的话言听计从,甚至不敢反驳,就算有人说一句陈基的不好,阿弦也会替他打抱不平。但是方才一见,情形却仿佛倒转了过来似的。高建只得先拉住阿弦的衣袖,道:“好不容易盼了你来,咱们进去吃酒去!”阿弦道:“我不能喝酒。”高建笑道:“咦咦,为了我接风洗尘的酒也不喝?”阿弦无奈:“那好,进去坐坐无妨。”三人这才重又回到饭馆之中,分列而坐。先前跟陈基说话的那人也已离开。阿弦问道:“那人是谁?”陈基道:“是个部里的同僚,方才他在吃饭,正好遇上。”阿弦道:“既然是高建来了,为何不事先同我说一声?”陈基道:“我怕你知道后,就不来我这里了。”阿弦嘿然无语。高建在旁亲自给他们斟酒,阿弦忙抢过来,给他倒了一杯,又问道:“你怎么想起来长安了?”高建笑道:“其实我早就想来寻你们了,只是不知道你们在哪里,又怎么样,怕给添乱,近来有个客商经过,提起长安女官十八子的事,大家都轰动起来,就派我来看看情形了。”阿弦挑眉,悄然瞥了陈基一眼:“难道就没有听说……”她本是想问高建是否听说陈基官职连升,如今贵为“皇亲”,但毕竟此刻跟陈基并不似之前相熟,这些半是玩笑的话倒是不能说了。高建也未曾会意,只问阿弦当女官种种。阿弦略说了两句,也问起桐县之事。三个人正说着,阿弦忽地看见一个“人”停在走廊尽头的门口徘徊不去。阿弦只当寻常,并未在意,不料片刻,就好像房间里有什么奇异的漩涡之类,“刷”地一声,便将那“人”生生地吸拽入内。阿弦挑眉,耳畔似乎听见那“人”的惨叫之声,甚是骇人,惊的阿弦猛地便站起身。正在此刻,那房间里出来一个人,竟是个婀娜女子。阿弦定睛再看,吃惊不小,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韦洛。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卢家收为义女这段,一开始的设定是收为亲女儿(具体自是有交代的),至于原因是这样的,——卢家认了,皇家的嫌疑自就没了,这是武后的打算。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再改过来=w=至于大婚,让小明算好了日子,基本上就……阿叔:我觉着明日甚好,先生你以为呢?明先生:天官,你的矜持呢?昨日重现陈基见阿弦面露诧异之色,随着转头看去,却正见韦洛匆忙下楼而去。“那是……”陈基眼力精准,且人在金吾卫,管理南衙禁军,负责城中巡逻防卫,对长安城中的人员来往尤其熟悉。何况韦家人乃是崔府的“贵戚”,陈基自不陌生。高建见他两个凝神打量,就也张望了一眼:“你们在看什么?”陈基回头看阿弦,阿弦勉强定神,一笑道:“没什么。对了,我还不知你如今住在哪里?”高建笑道:“多亏了陈大哥照应,我住在他家里呢。”阿弦本想自己怀贞坊的房子也足够大,如今听高建住在了陈基那里,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是想要住几日?……还是长住?”高建先看了陈基一眼,才有些不大好意思般道:“我本来……是想来长安见见世面,再探望探望你跟大哥的,可是见你们两个都这样出息,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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