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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晔听了这句,眉头微蹙。烟年咬了咬唇,终于又道:“我自嫁了夫君……”崔晔不等她说完便道:“不必说了。”口吻仍是冷淡无波。烟年止住。“我并不想听什么详细,”崔晔道:“上次我既答应你救他出狱,这次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就如老夫人所说,大家是亲戚,而且,除死无大事,对么?”烟年伸手捂住嘴,眼中泫然欲滴。崔晔忽觉心头僵冷难过,忙走到栏杆边上,暗中调息片刻,才说道:“我早说过,清者自清,我从来都相信夫人的人品,希望你……莫要辜负。”夜宴且说阿弦离开崔府,便往大理寺方向而去,因去大理寺会经过周国公府,阿弦怕遇见贺兰敏之或节外生枝,便特意绕路。眼见将离开国公府的范围,忽然有人大叫了声:“十八弟!”阿弦回头看时,却是两个国公府的侍卫,见了她都兴高采烈地围了上来。一人道:“总算找到你了,快随我们回府。”阿弦道:“回府干什么?我正有要紧事,等我去大理寺回来再说。”那人叫苦:“十八弟,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之前有人去平康坊找不到你,殿下脾气发作,打了一顿,如今更派了许多人出来找,还有人去了崔天官府上。”阿弦目瞪口呆:“什么?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出了什么事?”侍卫道:“倒是没有事,只是殿下心血来潮,我们正怕找不到回去也一顿毒打呢,十八弟快救我们的命。”阿弦左右为难,回头看看大理寺的方向,道:“哥哥们,我正也有一件性命攸关的事去大理寺,只要一刻钟就成,你们若怕担干系,不如且陪我去大理寺,咱们再一块儿回府。”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为难之色。一人问:“什么性命攸关的事,能不能交给我们去做?”阿弦摇头。两人无法,又不敢十分为难阿弦,只得陪着她往大理寺来,谁知来到大理寺一打听,才知道袁恕己不在。阿弦大为失望,偏偏自己所知的又不能告诉第三人,又加国公府那两人不停催促,只得先随着他们返回。国公府门口,众人见阿弦回来,均都如蒙大赦,又催促:“快进去,方才宋二他们回来,因没找见人,正在里头挨罚,快去救命。”阿弦跟两个侍卫听了,鸡飞狗跳地冲到内堂,果然见有几个家丁趴在地上,另有几人拿着棍棒在打。厅内,贺兰敏之平躺在榻上,听着外头打板子的声响,夹杂着哭叫哀求,却一翻身坐起来,拍着床板叫道:“混账们是没吃饭么?不够响!”那两个带阿弦回来的侍卫忙道:“殿下,人找到啦!”敏之扬眉一看,才冷哼了声。阿弦向着地上受罚众人投以抱歉的眼神,上前行礼:“殿下急召我,不知何事?”敏之环顾地下那些人,因没他的话,众人还不敢停手,更不敢离开。敏之一抬手,棍棒才止住,敏之道:“你们听听,这口吻厉不厉害,倒像我是他的跟班儿一样!”众家奴想笑又不敢笑,又不敢冷了他的场,就唯唯诺诺含混附和。敏之又骂道:“都滚下去吧,在这里碍眼。”众人才又连滚带爬地飞速离开。敏之起身,走到阿弦身旁:“这两天一夜,去哪里野了?”阿弦道:“之前宫里忽然传召,没来得及回禀殿下,还请恕罪。”才说出口,忽然想起崔晔曾叮嘱过的话。敏之眯起双眼,冷笑:“原来你攀到宫里头的高枝儿了,自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阿弦道:“哪里有什么高枝,是我阿叔、是崔天官的意思。”敏之笑道:“崔晔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事……咦,难道他也是疼惜你,所以想让你在宫里多露露脸,好一步登天?”阿弦见他果然态度有些变化,便道:“我可不想一步登天,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安心。”敏之一愣,继而仰头大笑:“好个小十八,真有你的。”敏之说罢,转身往内,走了两步回头道:“愣着干什么?”阿弦只得跟上,随他来到内室。云绫迎了出来:“洗澡水都已经预备下了,再迟就冷了,我正要去前头催催您呢。”阿弦这才知道他要沐浴,就识相地站在门外。不料敏之一把擒住阿弦手腕,不由分说竟将她拉了进来。阿弦瞪了眼:“殿下你干什么?”云绫也大为诧异,忙跟入内道:“还是我伺候殿下,十八从来没做过这等事,只怕他粗手笨脚地惹殿下不喜。”敏之道:“那也是我乐意。”阿弦匪夷所思,奋力将手腕抽回:“殿下,还是云绫姐姐伺候就是了,我可做不来这么精细的活儿。”敏之道:“你还敢挑肥拣瘦。”阿弦道:“我只是个跟班,当初跟着殿下的时候,没说连丫鬟姐姐们的事也得我做。”上次敏之挟怒按着一个丫鬟胡作非为的情形,阿弦还记忆犹新,谁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如果真有那等不正当的爱好……只是想想就不寒而栗。敏之走近一步,盯着阿弦道:“你好像很弃嫌。”阿弦忙后退:“不敢,只因我手粗脚笨,自小儿不会干这个。”敏之笑道:“我教你?”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阿弦忽然手痒。敏之却不知何时已解开腰带,举手将外头的袍子脱下,云绫忙上前伺候。阿弦才要趁机出门,敏之道:“你在宫内,所见所感如何?”阿弦脚步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敏之道:“怎不答话,是喜欢那个地方呢,还是讨厌?”阿弦含糊道:“宫内自然是极好的。”阿弦答话的时候只垂着头,耳畔听到窸窸窣窣脱衣的声响,最后“哗啦”一声。敏之浸入浴桶,长吁了声,似很受用,又问道:“极好?那么你是不是也想住在里头?”阿弦心一跳,苦笑道:“殿下说笑了。”敏之道:“这有什么,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焉知有一日这皇帝位不是小十八你来坐?”这话似惊天之雷。阿弦道:“殿下怎么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要害死我么?”敏之道:“你的命硬,等闲死不了的。再说我也没想害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说话间,又传来搅水的声响。阿弦无语。敏之又道:“小十八,我对你这样好,你是不是也要对我忠心些?你告诉我,昨晚你在宫里都看见什么了?”阿弦道:“殿下这话何意?”敏之道:“听人说,你做了‘噩梦’?”阿弦知道他是宫中常客,今日兴许也入宫去过,耳目又灵通,果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了。阿弦道:“是……”敏之笑道:“别跟我胡混,以前我不信你,但是如今不由得我不信。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真的是那钱掌柜的鬼魂?还是……什么别的?”昨夜那可怖经历刹那又在眼前闪现,阿弦的心怦怦乱跳,口干舌燥。阿弦喃喃:“不是钱掌柜。”屏风后敏之又笑了声:“那到底是谁?”阿弦缄口沉默。鼻端嗅到淡淡地香气,像是什么熏香,伴随着哗啦啦地水声。敏之道:“那好吧,你告诉我,你赶去崔天官府里是为了什么?”之前侍卫曾说敏之派过人去崔晔府上找她,阿弦道:“只是为了点儿私事罢了。”敏之道:“那你为什么出了他府中,即刻又去大理寺,也是为了私事?”这人着实不大好瞒。阿弦虽知道敏之跟梁侯武三思之间并不对付,但却也不敢随意就将所知尽情告诉他。阿弦便道:“是,我去找袁少卿也有点私事。”敏之道:“你的私事挺多啊。”他忽然叹了声,“唉,我还以为你找袁恕己是有公事呢,毕竟最近大理寺接的那人头案还没有着落,我本来想帮一帮姓袁的……”阿弦大为意外:“殿下说什么?”敏之笑道:“我只是慈悲心发,不忍看一个胸怀壮志的大好青年白白丧命而已。”阿弦无法按捺,走前几步,几乎到了屏风旁侧:“您这是什么意思?”屏风之后,敏之回头,淡淡地瞥了阿弦一眼:“原本我是不知情的,但是从杨府跟太平的这件事上,倒是叫我明白了,原来姓宋的是逆党不系舟的一员,你总该知道不系舟的最大对头是谁吧?”阿弦当然知道。敏之又道:“梁侯是一条狗,一条不怎么聪明也不怎么好使的狗,但是毕竟也是一条家养的狗,总比别人要多几分忠心。有些自己不能沾手的肮脏事,让这条狗去做就是了。”心头有一股寒意,嗖嗖然似北风呼啸盘旋。敏之的声音轻描淡写,像是说一个笑话,但是这仿佛笑话的几句话,却直戳了阿弦心里那不敢出口的“真相”。阿弦道:“您、您是说……”敏之也不等她问完,也不解释,只自顾自呓语般继续说道:“只是这条狗太自作聪明了,闻到味咬了人就算了,它偏偏还要把功绩张扬一下,他大概是想震慑一下其他不老实的人吧,谁知……狗急了也要跳墙这至理名言他竟不知,跳墙的狗咬住小主人报仇,苦恼的还是主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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