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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节（第2页）

&esp;&esp;十年如白驹过隙，当初妙语释愁的女子，一朵玲珑可爱的解语花，如今芳魂消散，只留下南国山间的一副枯骨。

&esp;&esp;苏过又指着“六如亭”三个字道：“小娘弥留时，父亲守在她榻边，他们念着金刚经中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故而，为小娘修的亭子，就叫六如亭。”

&esp;&esp;他叹口气，冲永福寺的行者拱手：“字刻得甚好，有劳几位上漆吧。”

&esp;&esp;……

&esp;&esp;青石低垒，方碑孤立。

&esp;&esp;三个年轻人走近坟茔时，墓碑前坐着的白发老者，正在低声唱。

&esp;&esp;“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箸点，更髻鬟生彩。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

&esp;&esp;苏轼将这词，唱了四五遍，才打着火折，将手中的一页黄纸，在坟前烧了。

&esp;&esp;又执起粗陶碗，把里头的蒿汁，撒在墓碑前。

&esp;&esp;姚欢的目光，越过那个佝偻的背影，落于坟茔之上。

&esp;&esp;此世的这座坟，比千年后她看过的惠州朝云墓，简陋得太多。

&esp;&esp;但坟地周遭，摆着祭品与野花，有的还新鲜，有的已霉烂或枯萎，显然是不同时候摆上的。

&esp;&esp;来时路上，苏过便与二人言及，王朝云下葬后，就算不是清明冬至，州城百姓来孤山游历时，也会采些鲜花、择些果子糕饼，摆到墓前。

&esp;&esp;姚欢能感到，苏过对家中这位小娘，带有真诚的尊敬。现下看来，就连非亲非故的世俗外人，对王朝云亦予以朴素的礼待。

&esp;&esp;真正忠诚的人品，不必成为饱学之士，就能分辨看清。

&esp;&esp;无论乌台诗案后被贬黄州，还是赵煦亲政后被贬惠州，苏轼在每次风浪袭来之际，都会给身边人机会，留在京城或江南膏腴之地，但王朝云每次都选择不离不弃。

&esp;&esp;而士人与世人，对待朝云墓的态度，从眼下的绍圣四年起，在接下来的千年中，无论朝代更迭，都将保持一致——不断地祭扫，不断地修缮。

&esp;&esp;宋朝陵墓皆零落，嫁于文人胜帝王。

&esp;&esp;“妾”在此世，说到底也只是时代特色的人际关系产物，不能被一味地污名化，但去日未久的不堪经历，又让姚欢忽地想起了另一个女子，曾纬的妾，晴荷。

&esp;&esp;纳妾者之间，妾与妾之间，又是多么不同啊。

&esp;&esp;有的是结为患难知音，有的是视作利益工具。……

&esp;&esp;一纸新词化作灰烬后，苏轼转过身来。

&esp;&esp;“孩子，若你与邵医郎，去岁就来到惠州，该多好。”

&esp;&esp;老人望着姚欢，平静说道，真实的苍凉尽在言语中。

&esp;&esp;他旋即却又自惭地摇摇头：“还是应怪我，钻在圣散子方中出不来，

&esp;&esp;晚辈们不知如何应对的默然，令苏轼察觉到了气氛中的凄怆之意。

&esp;&esp;他拍拍手，缓缓起身，眉间深深的“川”字纹，舒展了些，与儿子道：“三郎，你今日，是该带他俩个，来此处。”

&esp;&esp;“父亲何意？”

&esp;&esp;苏轼的目光在邵清和姚欢的脸上拂过，眼里显了慈和之色，向二人道：“元丰七年，朝廷来诏，准我自黄州迁往汝州，但那年七月，我与朝云的儿子，夭折于途中。其后一路，颠簸疲累都是小事，丧子之痛才锥心刺骨。冬日到了泗州，朝云听二十七娘（即王闰之，苏轼中明白为人处世、积财修德、应急救险的门道，能懂得如何求真，不也能为州内的太平阜盛，出一半的大气力吗？”

&esp;&esp;她话音刚落，苏轼已朗声赞道：“这女娃娃说得有理。詹知州，回头老夫亲自去找广惠二州的富户们，上门化缘，卖字换钱，给州里建女学随个份子。如何？”

&esp;&esp;……

&esp;&esp;入夜，惠州官驿深处。

&esp;&esp;姚欢照着向惠州土著阿缨学的方子，做了一碟梅菜煮豆腐，两碗虾酱蒸饭，并一盆胜瓜鸡蛋羹，无油简素的三道，大病初愈的邵清，容易克化些。

&esp;&esp;二人吃完，姚欢点好熏蚊子的艾草，又陪邵清下了几盘棋，瞧着是戌末时分了，便要去隔壁歇息。

&esp;&esp;邵清却拦住她，问道：“你方才进进出出地，看到今日驿馆里，住进公家的人了么？”

&esp;&esp;姚欢摇头：“伏天又大疫，谁往惠州来。苏公和三郎，午后也回罗浮山了。”

&esp;&esp;邵清看看外头，道：“你将房门关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esp;&esp;姚欢疑惑地起身，掩上房门。

&esp;&esp;再回头时，竟看到邵清在宽衣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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