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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1页）

&esp;&esp;姜雍容开了门，只见风长天一手拎着一只大铜壶热水，肩上还搭着一条细棉白布巾，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客倌，您的热水。”

&esp;&esp;姜雍容接过热水，欠身行礼：“多谢陛下。”

&esp;&esp;这是致谢，也是逐客，毕竟她尚未梳洗。

&esp;&esp;但风长天长腿一迈就过了门槛，一手托住她：“嘘，小心露馅。”

&esp;&esp;姜雍容只得直说了：“陛下，妾身要梳洗了。”

&esp;&esp;“唔唔，你洗吧，”风长天说着，还殷勤问道，“要我帮忙么？”

&esp;&esp;“……”姜雍容，“多谢，不用。”

&esp;&esp;梁家的客房布置得都差不多，一床一桌两椅一案，一道屏风。

&esp;&esp;风长天坐在椅子上，自自在在的摊手摊脚，自己屋子里的时候无甚感觉，一踏入这屋里，却觉得这屋子十分不赖，单是这么坐着，也觉出十二分的舒服。

&esp;&esp;瞧这些桌椅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多么清爽，床上的青布帘子颜色多么大方，还有那床和他床上花色同样的棉被都显得十分柔软十分可爱起来。

&esp;&esp;再深深呼吸一口，唔！连空气仿佛都有一丝与众不同的芬芳。

&esp;&esp;忽地，他的视线落在了床头，一顿。

&esp;&esp;屏风内，姜雍容洗净了脸，正在拧布巾的时候，听得风长天问：“雍容，这傅知年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esp;&esp;看来是看到那幅画了。

&esp;&esp;“傅知年是扬州人，丁丑年中进士，同年殿前被点为状元。”姜雍容道，“他小先帝一岁，品貌风采俱佳。傅贵妃是他亲生胞妹，与他有五分相像。”

&esp;&esp;风长天入宫之时，正是先帝与傅贵妃殉之日，他没见过傅贵妃。不过想来能让先帝将姜雍容这样的绝世美人置于不顾，一心专宠，傅贵妃的美貌可想而知。

&esp;&esp;“看来是个小白脸啊。”他下判断。

&esp;&esp;姜雍容走过来，“傅知年以状元之身允探花之职，那一日京城所有人家的大门敞开，都盼他能来家中采花。”

&esp;&esp;“采花，嘿嘿。”风长天勾起半边嘴角笑了笑，“结果他采的却是林鸣这一朵。”

&esp;&esp;姜雍容觉得他笑得有几分诡异，但又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esp;&esp;风长天咳了一声，问道：“我那七哥既然这么看中他，怎么后来又杀了他？我还听说他百罪并罚，这人也是有能耐啊，一百样罪行，他是怎么犯下的？”

&esp;&esp;姜雍容沉默了一下，道：“新法。”

&esp;&esp;让傅知年以一已之力犯下上百种罪行的，正是他一力推行的新法。

&esp;&esp;新法全名为《安庆法》，推行之际，先帝特意为它改元为安庆。这部新法显然寄托着先帝诸多美好又宏大的愿望，但实行不到两年便告废除，

&esp;&esp;新法分为农法、兵法、市法、士法，基本涵盖了大央上下各个层面，每一法又有具体细分，比如农法中有田法、水法、役法、赋法，兵法中又分将法、甲法、马法、器法及监法……每一法下又有细分，其细致周全，是姜雍容生平仅见。

&esp;&esp;据说新法及其论述一度堆满永晴斋三四间屋子，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走卒贩夫，嘴里讨论的全是它。

&esp;&esp;姜雍容那个时候才十三岁，豆蔻年华，待字闺中。她研究过一段时间的新法，以她当时的眼光看来，觉得此法大有一革天下气象之势。

&esp;&esp;但父亲看到后只说了一句话：“阿容，这东西狗屁不如，莫要浪费你的时间。”

&esp;&esp;那是她百罪来，给爷抱一抱就好了

&esp;&esp;新法为国库带来了丰盈的财富，却在百姓当中激起了极大的反抗，有些人家为逃避兵役赋税甚至宁愿自断一臂。

&esp;&esp;各地也出现了数次声势颇大的匪乱，虽然官府立即带兵平息了，但一查问，所谓匪徒，竟多是交不起新法赋税的百姓被逼作乱。

&esp;&esp;弹劾的奏章再度密集飞往御书房，先帝还是像从前那样不为所动。

&esp;&esp;只是这一次姜原准备的并非单单只是奏折，他将各地因新法受害的百姓全都带上了大殿。奏折上的白字黑字，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血淋淋的伤口，有一家三代只剩妇人，她们抬着祖孙三代的棺木上殿，哭声动天。

&esp;&esp;姜原呈上的奏章，在后来被称为“十过百罪书”。在奏章里，姜原历数了傅知年十大过，一百零五条罪刑，最后跪下，奏请先帝：“此獠罪当凌迟，请陛下为大央为万民除去此害！”

&esp;&esp;那一天是月初的大朝会，所有具备上殿朝见资格的人都在，无论是宗室还是朝臣，无论是风氏保皇一派还是姜氏一党，哪怕是一直站在皇帝这边的文林，全都跪下了。

&esp;&esp;“你一定没有看过乾正殿上全跪满了，没有一个人站着，所有人都在说同一句话，声如洪钟，震慑天地。”

&esp;&esp;二哥姜安城下朝之后，回来这样跟姜雍容描述。

&esp;&esp;姜雍容当然没有看过那样景象。也许正是因为未能亲身经历，所以她没办法像二哥那样因为匡扶了国家大义而精神焕发，只是隐隐地觉得，所有的人用最谦卑的姿势跪在面前，目的却是为了阻止先帝的意志，对于先帝来说，其实很绝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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