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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两眼一黑,两腿一软,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意识彻底消失前,他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那黑衣人猛地将他捞进怀里,邪气中似乎还染着丝戾气的眉眼间满是担忧,语气急切地喊了一个名字。这一次,因为离得太近,白柯终于听了个清楚——他喊的是“聆尘”。也不知怎么的,白柯一听到,就知道他说的是哪两个字,毫无来由地笃定,笃定地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有那么一瞬间,在他意识最为恍惚散漫的界点上,他似乎听到一个有些稚气的童音,懒散而漫不经心地哼着不知名的的调子……仰可以观天,俯得以聆尘,俯仰之间,云征千里,山河万年……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落入白柯耳中的是婉转的鸟鸣,一声短两声长,叫一气歇一气,懒洋洋的,差点把刚有些意识的白柯又叫得睡过去。随着意识一点点清晰起来,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成了形。熟悉的浅淡的光影轮廓让他一眼就知道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寻常得就像是每天起床看到的一样。他双目闭着,沉默着躺了一会儿,像是在聆听窗外那懒散的鸟鸣,又像是在静静地想着什么。黑而密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动作之中似乎略带犹豫——视线里所有的光影轮廓瞬间清晰了很多,甚至能隐约看到窗帘上简单的花纹,这倒是头一次,比起以前,似乎又有了进步……可是,没有颜色……那种浓重的黑色再一次变成了背景,一切如旧。所以,是梦吧。滂沱的暴雨,落汤鸡似的少年,被自己敲晕的白子旭,门口不怀好意的两个人,那三个身首异处的怪物……还有那个不太正常却异常强大的黑衣男人……都是梦里碰到的吧,难怪那么离奇,离奇到甚至在梦境的最后,他眼前的景和人居然都有了颜色。现在梦醒了,一切又变得正常而平淡,平淡得连白柯心里的失望感都显得不是很重。不过他本身也不是喜欢纠结于某件事而放不开的人,所以只是稍稍收拾了一下心情,便打算撑坐起来。谁知他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有更多的动作,就听到外面的客厅里传来了一个人的说话声:“所以你冥思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记起来?”白柯:“……”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这个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像梦里那个黑衣人的?!“壮、壮士请容我再冥思片刻!”又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回答了那人的话,语气听起来似乎快哭了。白柯:“……”这是巷子里那个差点撞到他的少年?“霍道友,我真的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惜想不起来了……对了,你渡劫的时候有什么感觉?我昨天差点就渡成了,结果那败家孩子横插一杠……哎呦卧槽——我的后勃颈和老腰!”白柯:“……”很好,这是他那败家的爸。太棒了,神经病大会开到他家客厅了。所以刚才半天没动静那都是在冥思?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题以及神跳跃的思维方式,听得白柯后勃颈和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他面无表情地起床,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打开门,颇为头痛地冲客厅里的人道:“你们——”结果白柯刚说完两个字,甚至还没看清客厅里那三个人的情况,就感觉眼前白光一闪,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说话间,温热的指腹已经落在了白柯的后勃颈上,正好轻按在有刺痛感的那里,顿时那种痛感便减轻了许多。白柯:“……”对于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师父的人,白柯已经无话可说了,他十分怀疑如果他默认了这个身份,这黑衣人会不会变成腰部挂件之类的整天拴在白柯的裤腰带上,以实现24小时全天候全方位金钟罩铁布衫式的保护。虽然夸张得有些离谱,但是白柯倒并不讨厌这个黑衣人,一来不管有没有认错,这黑衣人现在至少在全心全意地对他好。二来白柯觉得以他昨晚踏风而来的那股气势,他本性应该不是这样,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大概是因为他和他所谓的那个师父已经太多太多年没见了。所以,一向不太喜欢和人有身体接触的白柯并没有躲开他的手指,只是在他指腹轻按的时候摆了摆手说:“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说完,他朝客厅那张老旧的木质沙发看了过去——和他所猜想的一样,那个正垂着头、蔫了吧唧坐在白子旭旁边的货,正是昨晚在长巷子里偶遇的那个。不过只看了那少年一眼,白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你们为什么把他捆成这样?”被一圈圈的绳子从肩膀捆到脚脖子的少年转头,动了动被裹成蝉蛹的身体,冲他这边嚎:“嗷!少侠救命!在下性命堪忧!”——————————————————————————小剧场某日,玉生门安排新入门的小弟子整理玉虚宫后头最大的那座藏书楼。一众小弟子都是6、7岁大小,正处于喜欢撒泼打滚贪玩偷懒的年纪。于是最皮的几个一拍桌子,决定打赌定胜负,赢了的可以偷一次懒。几个兔崽子正愁该赌什么好,一旁的树上突然飘来一个老头儿幽幽的声音:“赌谁敢去摸美人屁股。”几个兔崽子再不靠谱,男女授受不亲还是知道的,顿时被这赌约惊成了一排棒槌。棒槌里站在最前头的便是霍君宵。他正挠着头觉得这会儿得输,就见前方不远处路过一个人,白衣黑发,头发束得很高,一股子仙气。棒槌君宵惦记着偷懒,脑门一热,像只野猴儿似的扑了过去,作死地在那人屁股上撩了一把。震傻了身后的小伙伴们。结果他刚撩完,爪子还没完全收回来,就见被摸的那人转过头来。霍君宵挡住脸:“……”救命!我摸了掌门的屁股!!!掌门白聆尘:“……”于是早早显露出棒槌潜质的霍君宵被罚七天背完藏书楼一层甲字号柜的所有书,放出来的时候,脸都绿了。鸡仔(一)性命堪忧?如果先前没听错的话,白子旭说的是“昨天差点就渡成了”吧?自己只不过睡了一天,怎么感觉一起来就严重跟不上节奏?那少年周身轮廓明晰度倒是跟白子旭差不多,五官不如胖姨他们那么清楚,看起来雾蒙蒙的,唯独那双大眼睛清晰得很,此刻看向白柯的时候又睁得更大,看起来无辜得简直快要哭了。他在巷子里的时候根本没有看清白柯的样子,这会儿才算是毫无遮挡地看到白柯的五官,也包括他闭着的眼睛和眼周吓人的胎记。“……”于是那少年的尾音还没拖完,就生生咽了回去,然后狗眼眨巴了两下,瞪得更大了。那表情,像极了被人攥住了身体只露出一个头,惊傻了的鸡仔。白柯被他明显的反应弄得有些好笑,心说:我这幸好是闭着眼,要是睁开站在他面前,大概说一半就该厥过去了。“究竟是怎么回——”白柯觉得问他那鹌鹑似的、同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的爸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的,何况如果那鸡仔真的性命堪忧,那怎么也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子旭干的。于是转头看向身侧站着的黑衣人,结果只看了一眼,他就愣住了,连话都没说完。从眼睛变了样子直到现在,大约六年的时间里,白柯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算上昨晚那两个还有胖姨他们,能看清五官的活人,十个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可眼前这人,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晰,清晰得脸白柯都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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