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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一步步靠近,余燕至扔掉斧头跪在了他身前。何英满眼惊恐,刚要开口却被抱了满怀。余燕至面无表情,眼泪大颗大颗淌下,那泪水滑上了何英颈子,甚至比他的体温还要滚烫。
&esp;&esp;
&esp;&esp;瓢泼大雨“哗啦啦”直泻而下,余燕至背着何英行走雨中。何英依旧轻咳不止,是十分压抑的声音,克制不住时便会猛地呛出一口血唾沫,星星点点地落在余燕至胸前。余燕至想起了自己的奶娘,某年冬日奶娘突然咳起血来……没过多久便死了。
&esp;&esp;余燕至不理解师父为什么这样做?何英并非故意将他推入湖中,他落水的刹那,何英分明想要拉住他。他如实相告,师父却口口声声都是大道理……他爹就是被这些口口声声害死,再多辩解也无人相信。
&esp;&esp;何英个头与他相仿,分量也不比他轻,余燕至背这人行走在湿滑的山路上颇为吃力。他走得小心翼翼,心急如焚;耳畔的咳声,贴着脸颊的滚烫的额头叫他鼻腔阵阵发酸。
&esp;&esp;奶娘没了、爹没了、娘没了……他不想何英也没了。
&esp;&esp;紧抿双唇,余燕至将何英往背上托了托。他想让何英少淋些雨,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对方身上,可那单薄的衣裳根本挡不住漫天席地的雨水。无处可逃,无处可逃。
&esp;&esp;带着一身雨水淋漓,余燕至背何英背回到了屋子,褪去他湿衣将他裹入被中。
&esp;&esp;何英浑身滚烫却止不住颤抖,浑浑噩噩说起胡话。余燕至听不真切,耳朵凑到他唇边,仿佛是一声“娘”。
&esp;&esp;余燕至在被子下摸索到他的手,握了握,细声道:“你别怕,我去找哑巴婶。”
&esp;&esp;何英微微拧眉,半睁开双眼,视线在虚空中飘浮半晌后终于找到了余燕至:“别去……”
&esp;&esp;余燕至乖顺地点了点头,道:“你哪儿不舒服?”
&esp;&esp;“水……”
&esp;&esp;“你等等。”
&esp;&esp;余燕至一骨碌翻下床,趿着鞋跑了出去。他跑进灶房抱了捆干柴,提了壶水又摸出小半块姜和一把糖,便即匆匆返回。他们的住处没有炉灶,余燕至在屋檐下生了火,铜壶蹲在火上,他把姜掰成小块跟糖一齐扔了进去。等水开时,壶底已被烧成黑色,手柄烫得不能摸,他端着脸盆接了些雨才将火浇灭。
&esp;&esp;何英快要给烧焦了,只想喝口水,热的凉的没有区别。他等了许久,等来的是一碗飘着点点烟灰的姜糖水,一个花脸猫的余燕至。
&esp;&esp;扶起何英,余燕至将碗凑到了他唇边。这姜糖水自己在屋外吹过,不烫嘴。
&esp;&esp;何英一口饮下,可刚喝完就咳嗽起来,姜糖水被他全吐在了床上。
&esp;&esp;余燕至手足无措地擦拭何英下巴,眼眶冒出潮热。他想去找师父,可又怕师父还要责罚何英。余燕至在庄云卿眼中是不能再乖的徒儿,其实骨子里顽固至极,认定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头。师父那些道理他言徒弟句句记在心上,可所做所为却是件件违背师训。
&esp;&esp;余燕至没去找师父,他钻进被窝搂紧了何英,他觉得何英热得像火、冷得像冰。他将头埋入何英颈窝跟着对方一起打颤。
&esp;&esp;“啪——”
&esp;&esp;木门被从外猛地推开。
&esp;&esp;余燕至没有抬头,他感觉到了笼罩而下的阴影。何英被抱出时,他搂着对方不肯撒手,那是他
&esp;&esp;何英的恨意,余燕至几乎不放在心上,他相信爹不是凶手,所以对何英也无愧疚。他只将何英看作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可怜他,就如刚来落伽山时,何英给予他的温暖,他也想对何英好些……没人比他更明白何英的心情,其实何英亦是同样,然得知他身世后,那怜悯在一瞬间扭转成了仇恨。
&esp;&esp;又过半个月,何英被庄云卿“赶”回了山下。
&esp;&esp;经这场大病,何英整个瘦了一圈,他坐在桌旁,从半眯的眼缝望向了灯下又是扫褥又是铺被,勤劳得像个蜜蜂似的人,接着眉头一蹙,收回视线盯住了脚尖。他恨余燕至,却要时时相见,这样的日子对他简直成了煎熬——余燕至若是个惹人厌的小鬼就罢了,可偏偏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何英希望余燕至跟自己对着干,这样他对他不好,也能不好得理直气壮。
&esp;&esp;余燕至以前既缠人又爱哭鼻子,可那会儿,何英想他这样挺好,甚至觉得他像个小猫小狗一样可爱;后来余燕至在何英眼里不可爱了,何英瞧他就像狼盯着羊,有股恶狠狠的劲。余景遥欠下自己爹娘的命,自己还没手刃仇人,对方就被什么“圣天门”逼死了,好在老天爷开眼将仇人之子送到了他面前。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esp;&esp;何英想得出神,直到余燕至跪在床边朝他开口道:“你病刚好,早些睡吧?”
&esp;&esp;何英抬眼看他,余燕至的目光有些畏缩,他垂下眼皮,片刻后又望向何英,似乎随时在等待对方发难。
&esp;&esp;“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何英起身向前。
&esp;&esp;余燕至嘴巴紧闭,只拿哀求的眼神望着对方,他不想何英再说下去。
&esp;&esp;何英看穿了余燕至的心思,他跃跃欲试,笑容一丝丝恶毒起来:“因为你爹是杀人凶手,你是杀人凶手的儿子。”
&esp;&esp;余燕至表情痛苦,然而痛苦得十分克制,他清楚何英的仇恨,可不表示他将因此置疑父亲。他沉默地摇了摇头,是微弱的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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